我是不愿去,不愿把孙光棍子押回来让你们批斗。”
刘接过兰正写得介绍信看了看,多半字不认识,弄不明白兰正写的啥意思。他对刘占山说:“不是把孙广斌押回来批斗,是想把他救回来。”
“孙广斌咋地了?”
“叫清河矿四清指挥部抓了起来,打得够戗。”
“这个孙光棍子,是不是看中城里娘们儿了,清河矿有个叫覃水莲的野鸡,那可是个大美人,孙广斌要是碰到她,挨斗也值得。”
刘说:“你别扯闲的行不行?孙广斌被押着,早一天整回来他就少遭一天罪。”
刘占山虽然口气挺大,动真章犯了难,要打退堂鼓:“要说跑一趟也没啥,把孙广斌整回来只是小菜一碟。可是我老婆还在坐月子,家里离不开人,你们让别人去吧!”
吴有金说:“你老婆生了好几个了,又不是头一回,老月子还用伺候?你家还有大孩子,也能帮他妈做饭。”
刘占山用眼睛翻着吴有金,想顶撞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刘对他说:“你也不用强调理由了,有困难队里帮你解决,反正于杏花快满月了,叫我老伴儿陪他几天。”
刘占山把目光转向刘,他再也想不出不去的理由,大话已经出口,想收回为时已晚。
刘说:“咱村里就你见多识广,办事有一套,你还熟悉清河矿。为了把孙广斌救回来,也为了刘宏达,辛苦你跑一趟吧!我让刘强用枣红马把你送到车站。”
刘占山大声问:“救孙广斌就是救孙广斌,有刘宏达啥事?”
刘告诉他:“孙广斌为了洗刷刘宏达的冤屈才去的清河矿,惹翻了工作组,被抓了起来。”
“哈!这个孙光棍子不是怕挨斗逃跑的,没想到老实人也会打抱不平,是个好样的!从这点上我也得把他整回来。”刘占山说:“去接孙广斌,一定有很大风险,他们敢抓孙广斌,也会对我下黑手。不过我不怕,美国鬼子我都没怕过,不会怕清河矿那几个打手。只是请求队里多照顾一下我的家,如果有个闪失,得有个说法,不图当个烈士吧,也得多给点儿工分儿。”
刘看出刘占山要讲条件,急忙说:“别把事情说得那么玄,你是代表大队去的,行使的是公事,有盖着大队公章的文书,不用担惊受怕。”
“怕?我刘占山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不就这点儿事吗?现在就走。”刘占山向吴有金伸出手:“拿路费吧!”
吴有金从会计那要出五元钱。
刘占山嫌钱少,但还是揣进衣兜,临上路也没忘了气吴有金:“我这次接孙广斌,是看刘强的面子,刘强对村里的贡献,比你们队长还要大。就说办学校,只有没屁眼子的人才反对。谁家有好姑娘,要不愿嫁给刘强,那才叫瞎了眼。”
刘占山把吴有金气得心发疼,强忍着,叫刘强牵过枣红马。刘占山跨上马背,枣红马驮着二人向车站跑去。
刘占山到达清河矿后,没有去四清指挥部,而是先找孙胜才,经过多方打听,把孙胜才堵在宿舍里。
孙胜才不喜欢刘占山,常记着被欺负的事,对刘占山的造访,他表现得极为冷淡。刘占山则不然,主动和孙胜才套近乎,还摆出老乡的架势,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对孙胜才说:“现在的火车也不知咋整地,跑几步还要喘口气。火车饿了倒也行,车上的人也得饿着,我刘占山不怕别的,就怕饿,投奔你真不易,快给我弄点吃的。”
孙胜才不动身,慢腾腾地收拾被褥。刘占山从暖壶中倒了水,他没喝,而是念叨:“饿急了,光喝水不管用,只想馒头吃。”孙胜才用眼睛翻了翻刘占山,也念叨:“现在都吃定量,发糕都不够吃,哪来的馒头?”
刘占山把手拍在桌子上,装满水的杯子被震倒,热水顺桌子往下淌。他大声吼:“稀屎痨,你听着,我刘占山不是向你讨饭,我是来救你爹,你今天必须供我大馒头!”刘占山把兰正写给矿里的介绍信摔在孙胜才面前。孙胜才虽然认字不多,也能看懂大意。低声说:“你不是救我爹,是想把我爹抓回去批斗。”刘占山心里笑,故意板着脸:“不管是抓是救,总比在矿里圈着强,你把吃的弄来,我再跟你说细情。”
孙胜才装作为难:“每月就那么几斤细粮票,早让我吃了,吃发糕还差不多。”
“啪!”刘占山又一次拍桌子:“我看你小子的良心让狗吃了,你爹被抓你都不着急?告诉你,我是奉大队的命令来接你爹的,这是革命工作,不是我个人的私事,从你这耽误,你得负责!”刘占山见孙胜才从床下往出摸饭票,又说:“你少唬我,你每月有十三斤的保健细粮,是不是留着喂狗?”
孙胜才虽然心疼细粮,还是到食堂买来饭。
刘占山吃完孙胜才买回的白面馒头和白菜汤,觉得肚子填饱了,才向孙胜才道出兰正的用意:“这是兰书记耍的手腕儿。直接往回要,怕矿里不肯放,说是回去斗他,并不是真话。”刘占山还向孙胜才保证:“我把你爹带回去,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我刘占山剁他一只胳膊!”
孙胜才好像对斗不斗他爹并不在意,只希望尽早把孙广斌弄回去,在这圈长了,对他的影响不好。他更心疼刚刚买回的大馒头,心里说:“这个刘大白话也太能吃,五个馒头都让他报销了。”
刘占山问他:“是谁把你爹抓起来的?”
“是吕希元。”
“吕希元?”刘占山听说过这个人,并且觉得不好对付。但大话已经在村里说了,不能空手回去,再难也得挺着。他打着饱嗝琢磨:“先避开吕希元,想想别的办法。”
刘占山去了保卫科。
保卫科说这种事不归他们管,他们也没抓过叫孙广斌的人。刘占山又去了四清运动指挥部,在接待室里,刘占山亮出兰正开出的介绍信。一个面目和善的小白脸接过看了一遍,又把信还给刘占山,对他说:“我们这是县团级单位,农村大队的介绍信不够级别,无权和我们对话。”刘占山无话可说,睁着眼看着小白脸和一些人扯闲皮,有时还添加一些脏话,逗得屋里人哄堂大笑。
小白脸觉得刘占山在屋里碍事,往外轰他:“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们大队这张介绍信没有用,你还呆在这干啥?”
刘占山不吭声,也不走,为了不打扰屋里的说笑,他靠立在门边。
屋里仍然说笑不止,有些乏味了,一个拿着报纸的人问小白脸:“你旁边的那个人想干啥,怎么还不走?”
“这个人没见过世面,拿张农村大队的介绍信到咱这办事,咱这是县团级单位,最低也得公社出面才能说上话。”
拿报纸的人低头看报纸,屋里人好像各忙各的事,嘻闹声也小了,连嗑瓜子的声音都能听到,有时还传来审讯室里的惨叫声。
刘占山又急又气,不敢发作,心里有很多怨言,又不能在这种场合说。他克制自己,在心里嘟囔:“想白活回家白活去,在这不许多说一句话,再急也得等,受气也得忍,豁出去了,我不管兰正的介绍信管不管用,他们不放孙广斌,我就不走。”
小白脸驱赶刘占山:“走吧,走吧!话都跟你说了,你咋还不走?我们都在忙,没时间陪你,你往这一站,会影响革命工作的。”
刘占山把小白脸的话当做耳旁风,仍然站着不动。
小白脸脸上的和善倏忽而逝,变得冷峻,话也尖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要想呆,旁边大房子有房间,我把你送到那,让你享受享受!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