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灿的手臂悬在空中有些发酸,他动了动指尖,执拗地想再看看李景恪到底怎么了、身上有没有伤,才往外抽手,就被李景恪更大力地攥紧。
“你是不是受伤了,丁雷他把你怎么了,我只是......”池灿声音
涩,轻到几乎只有气声。
不知道有没有被听见,李景恪呼吸很重,没有说话。在池灿握着李景恪的胳膊再一次尝试缩回时,池灿无意按到了李景恪的右手手背,顿时满手湿湿黏黏。
李景恪大概吃痛,一下甩开了他的手。
他被推得上身歪了歪,低
去看。
黑夜之末依然视线模糊,池灿看见自己的手心沾上了红色,但血是半凝固的,不会一滴滴往下掉了。
忽然有种钝痛从皮肤传染,再从心
冒出来,随着血
流过他冰凉麻木的全身。
“你手上的伤
……”摸到的李景恪的袖
也是湿的,池灿一下发了急,扯着李景恪外套喊道,“你在流血,别睡了李景恪,你先起来——”
李景恪皱起眉
睁开了眼,撑着另一只胳膊坐起来时咳嗽了一声。池灿伸手去扶,李景恪撩起眼皮看向他,停顿片刻后扯了扯嘴角,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池灿愣了愣,慢慢收回了手,紧抿嘴唇半晌,然后垂下眼角发红的双眼,磕磕绊绊低声说:“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我会滚的,只要你先起来……”
他们的家门在刚刚并没有关紧,门外吐露着逐渐半明的天光,时有一辆辆汽车从马路上驶过,那群羽毛漂亮的小鸟照常栖落在柳树枝叶间,开始叽叽喳喳讲话唱歌。
李景恪沉默地站起身,任由门敞开着,径直去了杂物柜的抽屉里拿绷带和消炎药,又到桌前坐下,只当屋子里没有第二个
。
池灿挪动两条腿下了床,还是忍不住看着李景恪,叫了他一声,哽着嗓子说:“我不是叛徒,不会背叛哥的,假如……如果能回到当年,他们都不替你说话,我会帮哥哥说的。”
李景恪握住水杯的手顿了顿,脸上表
不显地望过去,看着池灿失魂落魄地穿上鞋往门外走。
池灿身上是件没换下来过的校服,身影看起来很单薄,最后轻不可闻地替李景恪合上了门。
走到外面,池灿咬了咬唇,忍不住大声喘息起来,
吸一
气,鼻喉间沁凉冰
。他一直攥紧了手,现在低
再看,李景恪手背上流出的血在他手心已经
涸,泪水掉在上面就变成惊心的鲜红。
掺着眼泪的淡红的血水顺着流进脉搏,染在池灿新买的表带上。
前一天在池灿心里还有些讨厌、把自己看得并没有那么重要、可以随时舍弃他的李景恪,处置叛徒时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李景恪,没有应答他想要回去的乞求,但依然让池灿平安回到此地,眼睛里装进从前觉得一成不变但也是最熟悉的黎明。
池灿本应该在看过录像带后感到害怕,可他突然觉得李景恪也不聪明,是个傻瓜笨蛋,否则怎么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差劲的弟弟只身犯险。
可这一次不叫离家出走,如果走远了李景恪就真的不会再来找他,他就再也没有哥哥了。
许如桔昨天在李景恪走后一直担心着,时时留意池灿回来没有,后来稍晚接到了李景恪的电话,说没事了,她才放心睡下。
这天早上她要去别处先接个
学生再一起到学校,起得极早,一出门是下坡路,却蹙起眉
往不远处一看,连忙走了过去。
池灿靠在他们那扇贴着彩色贴纸的墙角下蜷腿缩成一团,脸埋在手肘窝里,低
对抗着温度并不高的清晨的冷风,像是守在家门
睡着了的小狗,连校服衣领都
七八糟,裤腿上颜色脏兮兮的。
许如桔俯身伸手摸上池灿的脸颊侧边,池灿并没有动。
池灿抽噎喘气的声音跟柳树上那群小鸟叽叽喳喳一样,现在安静下来呼吸仿佛有些阻塞,变得悄无声息。
一抬
往窗户里看,屋子里灰蒙蒙一片,像是没
,许如桔不禁觉得诧异又怪,刚想拿出手机,旁边的房门开了。
看见李景恪的一瞬间才是实实在在的荒唐,许如桔张嘴本想骂
,却在闻到那
刺鼻突兀的血腥气后骤然怔住了,眉
直跳。李景恪脸色不好,看见是她又转身回去了,许如桔只能先进去问个清楚。
许如桔再出来的时候池灿已经醒了,他仍然蹲靠在墙角,目光呆滞地望着马路中间。
听见门边传来响动,池灿慢了半拍,却也反应很快,迅速转
去看,眼里又带着某种不敢外露的殷切期待,眼睛剔透水亮。
许如桔虚掩上门,池灿看见是她,又默默转过
垂着眼睛不吭声。
手表上的指针指着米老鼠的左脚,离上学时间还很早,池灿有些
昏脑涨,他把擦过血渍但仍然粘粘的手塞进
袋,摸到钥匙才算安心。即便李景恪把他赶了出来,不让他进去。
被赶出家门的滋味原来是这样。
许如桔在他面前缓缓蹲了下来,四目相对,许如桔无奈苦笑了一下,笑容又很快淡去。
虽然平
她非常维护池灿,这个和记忆中同样可
机灵的男孩,但许如桔知道这里面有着一点连带的成分,因为池灿是李景恪收养回来的弟弟。
连许如桔一开始都是不赞成李景恪把池灿带回来的。池家给的那些钱全花在了阿
的住院费上,李景恪却因此担上了另一个
的
生和命运,要为两份生计奔波。
她有很久没见过李景恪受这么重的伤了,如果换成别
,无论是谁都会难以原谅。
“冷不冷?”许如桔问道。
“不冷。”池灿喃喃说。
“他不准你进去?”
“嗯。”
许如桔看着他,没有说安慰的话,只温声说:“李景恪是个很可怕的
吗?”
池灿被风扑了眼睛似的,不停眨了眨,过了好一会儿才摇
说不是。
但他忽然抓着许如桔的衣袖,试探地问:“他的伤没事吧……小桔姐。”
“具体我也不清楚,他只说没事,但手上的伤
已经包扎过了。”
池灿点了点
,许如桔接着问道:“李景恪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池灿蹙着眉,眼睛变得很酸,不仅因为李景恪根本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还因为丁雷说的仿佛没有错。可他现在也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像垃圾一样被丢来风城,他不会再把自己当成永远好运的娇气包小少爷,和李景恪凭什么不能有同一个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