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道:“怎的不送!”于是吩咐来兴买四盒礼,又是一套妆花缎子衣服、两方销金汗巾、一盒花翠。写帖儿,叫王经送了去。这西门庆吩咐毕,就往花园藏春阁书房中坐的。只见玳安下了书回来回话,说: “钱老爹见了爹的帖子,随即写书差了一吏,同小的和黄四儿子到东昌府兵备道下与雷老爹。雷老爹旋行牌问童推官催文书,连犯提上去从新问理。连他家儿子孙文相都开出来,只追了十两烧埋钱,问了个不应罪名,杖七十,罚赎。复又到钞关上回了钱老爹话,讨了回帖,才来了。”西门庆见玳安中用,心中大喜。拆开回帖观看,原来雷兵备回钱主事帖子都在里面。上写道:
来谕悉已处分,但冯二已曾责子在先,何况与孙文相忿殴,彼此俱伤
,歇后身死,又在保辜限外,问之抵命,难以平允。量追烧埋钱十两给与
冯二,相应发落。谨此回覆。
下书:“年侍生雷启元再拜。”
西门庆看了欢喜,因问:“黄四舅子在那里?”玳安道:“他出来都往家去了。明同黄四来与爹磕
。黄四丈
与了小的一两银子。”西门庆吩咐置鞋脚穿,玳安磕
而出。西门庆就[扌歪]在床炕上眠着了。王经在桌上小篆内炷了香,悄悄出来了。良久,忽听有
掀的帘儿响,只见李瓶儿蓦地进来,身穿糁紫衫、白绢裙,
挽乌云,黄恹恹面容,向床前叫道:“我的哥哥,你在这里睡哩,
来见你一面。我被那厮告了一状,把我监在狱中,血水淋漓,与秽污在一处,整受了这些时苦。昨
蒙你堂上说了
,减我三等之罪。那厮再三不肯,发恨还要告了来拿你。我待要不来对你说,诚恐你早晚暗遭毒手。我今寻安身之处去也,你须防范他。没事少要在外吃夜酒,往那去,早早来家。千万牢记
言,休要忘了!”说毕,二
抱
而哭。西门庆便问:“姐姐,你往那去?对我说。”李瓶儿顿脱,撒手却是南柯一梦。西门庆从睡梦中直哭醒来,看见帘影
,正当
午,由不的心中痛切。正是:花落土埋香不见,镜空鸾影梦初醒。有诗不证:
残雪初晴照纸窗,地炉灰烬冷侵床。
个中邂逅相思梦,风扑梅花斗帐香。
不想早晨送了乔亲家礼,乔大户娘子使了乔通来送请帖儿,请月娘众姊妹。小厮说:“爹在书房中睡哩。”都不敢来问。月娘在后边管待乔通,潘金莲说:“拿帖儿,等我问他去。”于是蓦地推开书房门,见西门庆[扌歪]着,他一就坐在旁边,说:“我的儿,独自个自言自语,在这里做甚么?嗔道不见你,原来在这里好睡也!”一面说话,一面看着西门庆,因问:“你的眼怎生揉的恁红红的?”西门庆道:“想是我控着
睡来。”金莲道:“到只象哭的一般。”西门庆道:“怪
才,我平白怎的哭?”金莲道:“只怕你一时想起甚心上
儿来是的。”西门庆道:“没的胡说,有甚心上
、心下
?”金莲道:“李瓶儿是心上的,nǎi子是心下的,俺们是心外的
,
不上数。”西门庆道:“怪小
儿,又六说白道起来。”因问:“我和你说正经话──前
李大姐装椁,你每替他穿了甚么衣服在身底下来?”金莲道:“你问怎的?”西门庆道:“不怎的,我问声儿。”金莲道:“你问必有缘故。上面穿两套遍地金缎子衣服,底下是白绫袄、黄绸裙,贴身是紫绫小袄、白绢裙、大红小衣。”西门庆了
儿。金莲道:“我做兽医二十年,猜不着驴肚里病?你不想他,问他怎的?”西门庆道:“我才方梦见他来。”金莲道: “梦是心
想,
涕鼻子痒。饶他死了,你还这等念他。象俺每都是可不着你心的
,到明
死了,苦恼也没那
想念!”西门庆向前一手搂过他脖子来,就亲个嘴,说:“怪小油嘴,你有这些贼嘴贼舌的。”金莲道:“我的儿,老娘猜不着你那黄猫黑尾的心儿!”两个又咂了一回舌
,自觉甜唾溶心,脂满香唇,身边兰麝袭
。西门庆于是
心辄起,搂他在怀里。他便仰靠梳背,露出那话来,叫
品箫。
真个低垂
,吞吐裹没,往来鸣咂有声。西门庆见他
上戴金赤虎分心,香云上围着翠梅花钿儿,后[髟丐]上珠翘错落,兴不可遏。正做到美处,忽见来安儿隔帘说:“应二爹来了。”西门庆道:“请进来。”慌的
没
子叫: “来安儿贼囚,且不要叫他进来,等我出去着。”来安儿道:“进来了,在小院内。”
道:“还不去教他躲躲儿!”那来安儿走去,说:“二爹且闪闪儿,有
在屋里。”这伯爵便走到松墙旁边,看雪培竹子。王经掀着软帘,只听裙子响,金莲一溜烟后边走了。正是:
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伯爵进来,见西门庆,唱喏坐下。西门庆道:“你连怎的不来?”伯爵道:“哥,恼的我要不的在这里。”西门庆问道:“又怎的恼?你告我说。”伯爵道:“紧自家中没钱,昨
俺房下那个,平白又桶出个孩儿来。白
里还好挝挠,半夜三更,房下又七痛八病。少不得扒起来收拾
纸被褥,叫老娘去。打紧应保又被俺家兄使了往庄子上驮
去了。百忙挝不着个
,我自家打灯笼叫了巷
邓老娘来。及至进门,养下来了。”西门庆问:“养个甚么?”伯爵道:“养了个小厮。”西门庆骂道:“傻狗才,生了儿子倒不好,如何反恼?是春花儿那
才生的?”伯爵笑道:“是你春姨。”西门庆道:“那贼狗掇腿的
才,谁教你要他来?叫叫老娘还抱怨!”伯爵道:“哥,你不知,冬寒时月,比不的你们有钱的
家,又有偌大前程,生个儿子锦上添花,便喜欢。俺们连自家还多着个影儿哩,要他做甚么!家中一窝子
要吃穿,
劫的魂也没了。应保逐
该
当他的差事去了,家兄那里是不管的。大小
便打发出去了,天理在
上,多亏了哥你。眼见的这第二个孩儿又大了,
年便是十三岁。昨
媒
来讨帖儿。我说:‘早哩,你且去着。’紧自焦的魂也没了,猛可半夜又钻出这个业障来。那黑天摸地,那里活变钱去?房下见我抱怨,没奈何,把他一根银挖儿与了老娘去了。明
洗三,嚷的
家知道了,到满月拿甚么使?到那
我也不在家,信信拖拖到那寺院里且住几
去罢。”西门庆笑道:“你去了,好了和尚来赶热被窝儿。你这狗才,到底占小便益儿。”又笑了一回,那应伯爵故意把嘴谷都着不做声。西门庆道:“我的儿,不要恼,你用多少银子,对我说,等我与你处。”伯爵道:“有甚多少?”西门庆道:“也够你搅缠是的。到其间不够了,又拿衣服当去。”伯爵道:“哥若肯下顾,二十两银子就够了,我写个符儿在此。费烦的哥多了,不好开
的,也不敢填数儿,随哥尊意便了。”西门庆也不接他文约,说:“没的扯淡,朋友家,什么符儿!”正说着,只见来安儿拿茶进来。西门庆叫小厮:“你放下盏儿,唤王经来。”不一时,王经来到。西门庆吩咐:“你往后边对你大娘说,我里间床背阁上,有前
巡按宋老爹摆酒两封银子,拿一封来。”王经应诺,不多时拿了银子来。西门庆就递与应伯爵,说:“这封五十两,你都拿了使去。原封未动,你打开看看。”伯爵道:“忒多了。”西门庆道:“多的你收着,眼下你二令
不大了?你可也替他做些鞋脚衣裳,到满月也好看。”伯爵道:“哥说的是。”将银子拆开,都是两司各府倾就分资,三两一锭,松纹足色,满心欢喜,连忙打恭致谢,说道:“哥的盛
,谁肯!真个不收符儿?”西门庆道:“傻孩儿,谁和你一般计较?左右我是你老爷老娘家,不然你但有事就来缠我?这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自是咱两个分养的。实和你说,过了满月,把春花儿那
才叫了来,且答应我些时儿,只当利钱不算罢。”伯爵道:“你春姨这两
瘦的象你娘那样哩!”两个戏了一回,伯爵因问:“黄四丈
那事怎样了?”西门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