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让您受惊了,对不起……妈妈……”
蓝暖仪第一次听到儿子用复语词称呼她,还第一次用乳名自称,心里激动莫
名:“妈妈没事,是妈妈不好,不该把你独个儿留在家的……”
一旁的护士早已被他们间的亲情流露所感动,悄悄地吸吸鼻头,笑道:“好
了,不都没事嘛,娘儿俩也别伤神了。大夫说这位小哥儿还得再留院观察一晚上
才能回去,姐姐你就看着办吧。”说着轻轻地带门离去。
“你到底伤哪了?总不会被车撞了一事都没有吧?要不大夫也不会留你住
一晚上了。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和那些铁疙瘩较什么劲呢……”蓝暖仪多少有
不放心,一边数落着儿子,一边在他身上东捏捏西拽拽,生怕他会留下什么后遗
症之类的。
“妈你甭担心,肉长在我自个身上还有不知道的?就是摔在地上时墩了一下
屁股,好痛……,其实那车也就一破中巴,本来就快不到哪去,到我面前时也快
煞定了,就差那么一——”欧阳致远伸个小指头比了比,“我是见势不妙,双
掌在他车头这么的一按——呵呵,标准的韦小宝版‘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这
里的市政工程质量不错,水泥路面真他娘娘的够硬。”欧阳致远一高兴,粗话也
不留心蹦了出来。“不过我替你儿子报仇啦,那车比我伤得还重,呵呵。”
儿子说得轻描淡写,蓝暖仪却听得惊心动魄,合了他的双手按在自己起伏不
定的胸口上:“不许说了,妈不敢听,以后不许再这么的吓唬妈妈了知道么……
总是妈妈的错,独个儿扔下你……”合眼念得一声佛,又是莹然泪下。
欧阳致远默然地看着母亲,整件事自始至终,母亲没真正地怪责于他,反倒
把错都归咎于自己身上。
母亲也是人,何况还是孤身只影的女人。出门在外,面对的是工作压力流言
蜚语;下班回家,迎接她的只有死火冷灶粗茶淡饭;没人对她嘘寒问暖,没人慰
她空虚寂寞;母亲总能默默地忍受下来,从未听过她为自己诉过一次苦、掉过一
滴泪。
这一次,过错完全在于他的一件事,却导致母亲的强烈自责。对于母亲的无
条件付出,他曾给予过她收获么?念及至此,他重新打量面前的母亲。此时她依
然合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下泪珠莹动,有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丰满的胸脯间轻
起缓伏,似能将他的手掌埋没其中。欧阳致远不禁由敬生痴,由痴生爱,遂支起
上身,一手环了母亲腰间,轻轻地向还有苍白的嘴唇吻去。
唇边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蓝暖仪着实吓了一跳,待感觉到是儿子的嘴唇贴在
上面时,她更不敢睁开眼睛,但觉心中有如鹿撞,既喜他的温存体贴,亦羞于他
的卤莽冲动,更怕他会失去理智。她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上,准备抵住他有可能的
进一步动作,可又不想他离去,“抵”慢慢变成“按”,只求时间就此定格。
有如十数年的十数秒过后,蓝暖仪还是隐隐觉得不妥,随即脱离开儿子的双
唇,喘了口气细声道:“小致,我们…不该这样的。”话是她搂住欧阳致远的肩
膀在耳边说的,让他有吹气如兰的感觉。“…嗯……,妈妈得走啦……,探病时
间快过了。”她一直不敢看儿子的眼眸,似乎因为是她主动脱离他的怀抱的缘
故,蓝暖仪总觉得有对不起儿子。
气氛有尴尬………
欧阳致远倚在床边,一眼瞥见小桌旁放着的纸袋,才想起今天的上街目的,
庆幸自己找到了话题:“妈,这是我送你的一件礼物,也是我今天唯一的收获
了。”
由旗袍联想到馨姐,他心里缩了缩,本应还有收获的……,假如母亲知道他
多了个一个宠爱他的姐姐,会不会也很高兴呢?可是馨姐说走就走了呢,他觉得
自己很委屈。
蓝暖仪与其说高兴,不如说是激动来得确切些,脯儿养儿,不就盼着今天的
到来么?她把旗袍展在胸前比了又比,兴奋之情溢于言。别说是件旗袍,就是块
桌布,只要是儿子的心意,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披在身上。“小致,谢谢你啦,怎
么就想到送妈妈礼物了?…嗯,亲一个…”说着在他额上轻轻印了一下,她可不
敢造次。
“妈妈,喜欢吗?”
“喜欢,真的喜欢……”
“那么换上也让我瞧瞧……我漂亮的妈妈。”
“……就在这里么?”蓝暖仪环顾四周,有犹豫。
“怕什么啦,这又没外人,儿子又没说要你脱光光的……”到底是少年人,
欧阳致远很快从郁闷中恢复过来。他发现调侃母亲原来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用
词上的挑逗也令他有一种异样快感。
“嗯…嗯?你说什么呐……”蓝暖仪突然发现儿子正一脸的坏笑地盯着她,
不由得晕生双颊,嗔道:“不来了,妈妈的豆腐都要吃。”
“哈哈哈,妈妈,亏你刚才还一本正经地‘嗯’哪,‘嗯’……,要是我表
现得再老实些,说不定妈妈你真的就换上了,是么?”
“想得你美咧,懒得跟你贫嘴。”蓝暖仪掩饰着满脸通红的双颊,伏身收拾
儿子换下来的衣服。“呃…今晚就穿这病号服吧,衣服我拿回去洗,明天换些新
的给你出院。早休息,妈走了。”
“妈~~~”
“嗯?”蓝暖仪扶着门把,心里有忐忑,生怕这宝贝儿子又搞些什么新花
样出来,她就得夺路而逃了。
“明天你就换这衣服来接我好么?我好想看看。”
“好呀,你该休息啦,别成晚在那胡思乱想的……”蓝暖仪脸上又是一红,
到底谁在胡思乱想呢?不等儿子有所反击,已把门带上匆匆而去。
************
一路上蓝暖仪觉得自己似乎是泡在蜜糖罐里轻飘飘就回到家的,紧接着心情
愉快地赏了自己一个舒服的泡澡,才开始收拾被儿子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挺
佩服儿子的,一个上午的工夫他就能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这才是男孩子的本
性呐。”她幸福地执拾着,口里的小曲也不停地哼。
直至她拿起一件物事,小曲才停下来。
蓝暖仪做贼似的看看四周,飞快地把那东西掖在睡裙兜里,脸颊是早已憋了
个通红。她自嘲地笑了笑,这不自个儿家么,心虚为的是哪样咧。
再检视下去时,她笑不出来了。
儿子裤兜里的东西还真多。那捏成一团的钞票,应该是从她抽屉里拿的钱
了,小家伙一没变,钱到他手里左捏右揣就是不舍得用。还有那小纸鹤,想要
让妈妈多折几只不就完了,用得着当宝似的塞满那裤兜?话虽如是说,蓝暖仪心
也暖暖的,小家伙恋母,那就不消说啦。
真正让她犯愁的,是那条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