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员外郎,就因病辞官。有文采,却从无诗词歌赋流传于书楼之外,一辈子只专注做一件事,收藏并且批校善本古籍,用的是最笨最费力的“死勘”之法,锱铢必较,不允许有丝毫纰漏疏忽,否则像是愧对自家先祖一般。
但就是这么一号寡淡无味的人物,三次在家族位于拐点的时候,力挽狂澜,几乎是以近乎蛮狠不讲理、不惜撒泼打滚的姿态,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帮助家族,做出了事后证明最英明的三个决策。
一是早年替妹妹拒绝了一桩娃娃亲,当时让家族蒙羞,沦为京城笑谈,三年之内,杨家被那个原本关系莫逆的姻亲世交,怀恨打压得抬不起头,连他自己都不得不借病退出官场。
二是他极力结交当时最不被看好的皇子,促成了他妹妹与其结成连理,后来这个籍籍无名的皇子,成了南唐的九五之尊。
三是杨家可以权倾朝野的时刻,他大义灭亲,以私占京畿南皇家土地的罪名,揭发了官至吏部尚书的大伯,其大伯一脉,全部被抄家流徙,朝野哗然。一年半之后,藩王黄阳河谋反失败,牵连甚广,那是当今天子唯一一次以血腥手腕,大肆清理门户,其中就顺藤摸瓜发现了杨茂清大伯当年的首席幕僚,竟是叛乱藩王的心腹谋士。因为大伯一房子弟早在之前就流徙千里之外,之后安分守己,所以皇帝陛下并未追究此事。
所以这个叫杨茂清的清瘦男人,鎏京城内外,哪怕是杨家的政敌,或多或少都怀有几分由衷的钦佩,以及多半有些不愿承认的惧意。
杨顺水早已起身,老老实实站在父亲身后,与那个胖子并肩而立,他也纳闷,这个以前从没见过的神秘家伙,与他爹会是什么交情。
不管怎么说,杨顺水此时是终于卸下心中那块巨石了,整个人重新焕发神采,眼神熠熠,带着浓烈的挑衅,望着那个心狠手辣的臭娘们。
黄东来看到杨茂清之后,没有半点情绪波动,语气生硬道:“我已经在信上说得明明白白了。”
杨茂清苦笑道:“哪有那样孩子气的家书啊,你是写了,但我可不认。”
黄东来皱眉道:“别来这套,对我没用。”
杨茂清犹豫了一下,说道:“在你到鎏京没多久,你的朋友就被恰好来到这里的杨家别院,最后……死在这里,不觉得这里头有玄机吗?”
之前还得意洋洋的杨顺水心口剧震,如遭雷击。
他身边那个衣衫花里胡哨的胖子,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杨茂清的儿子,还真是传说中的闻名不如见面,没有最蠢,只有更蠢。
他就奇了怪了,以“杨家酸菜缸”堪称学究天人的那肚子学问,是咋教出来这么个小王八蛋的,混账倒不怕,关键是蠢啊!这完全就是病入膏肓,彻底无药可救了嘛。
胖子叹了口气,原本看杨茂清笑话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杨茂清凝视着这个年轻女子,可谓自己的嫡亲晚辈。
别人可能根本看不出,她与那个她是何其神似。
容貌仅有三四分相像罢了,但是她们眉眼之间流淌的独有风采,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是她接下来的回答,一下子让暗藏心酸的杨茂清愣了愣。
“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明白了,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但是,这重要吗?我的朋友死了,一半责任在我,可我总不能自杀吧?而且另一半的责任,我得先算清楚。剩下一半的一半,他杨顺水跑不掉的,至于躲在幕后布局的那个人,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他揪出来,杀了。提着他的脑袋,送去小浅的坟上。在那之后,我如果过得去心里的坎,就活,过不去,就死,去当去陪陪小浅好了。”
杨茂清语气坚定道:“那个人,我来帮你找。给我半年时间,好不好?”
黄东来摇了摇头,“不用。今天恩怨今天先了了!本座与人从无过夜仇……”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难得出现片刻的恍惚失神。
曾经有个马屁虫对自己说过:黄师叔已经非常、极其、十分讲道理了,如果有人还他娘的不跟你讲道理,那么的法子喽,咋办?三个字!做掉他!
异象横生!
这短短一瞬间,那柄大圣遗音划出一道流萤般的光华,护在了自己主人身前,剑尖直指那名武道大宗师程邛!
程邛脸色微变,体内那股汹涌澎湃的气机,稍稍平缓几分。
方才他并非真正想杀黄东来,更多是出于巅峰宗师的恐怖本能,敏锐察觉到了能够一击毙命的机会。
程邛最著名的的一场厮杀,便是酣睡之时,完全凭借身体的本能,一拳击杀了那名已经潜伏至床前的宗师级刺客。
这就是传遍南唐江湖的一个精彩传奇,“程邛梦中能杀人”!
胖子如采花贼遇见大美人,垂涎三尺,感叹复感叹,低声喃喃道:“厉害厉害!果真是那柄名列天下十大剑器的大圣遗音!这才是比美人更绝色的美人啊!若能让我摸上一摸,最少能跟人吹十年的牛皮啊!”
黄东来板起脸,“杨顺水必须死,谁拦阻谁也死。”
杨茂清愈发神色憔悴,轻声苦涩道:“东来,他是你的堂哥啊。”
黄东来挑了一下眉头,讥笑道:“这种垃圾,也配做本座的亲戚?!”
有些公子哥们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起来,这娘们真是骄横到无法无天了,直接当着颍山先生的面,啪啪啪扇耳光?
真正心思玲珑的聪明人,如嵇建康,还有那名手持竹扇的郡守之子,或是行走在修行路上的同道中人,如某些有资格接触到南唐顶层秘闻的供奉和宗师。
这些人物内心都开始翻江倒海。
名叫“东来”。
还是杨家的亲戚。
整座南唐,独一份!
只能是那位传说在观音座修行的天生剑胚,板上钉钉的女子剑仙!更是让皇帝陛下一直惺惺念念的那颗掌上明珠,公主殿下黄东来!
杨茂清面容悲苦,仅是与人说话,就好似用尽了全身气力,缓缓道:“犬子杨顺水,他确有大错。但罪不至死,对不对?”
这个对于南唐而言可谓举足轻重的男人,说到最后,已是近乎祈求。
黄东来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对!”
杨茂清颤声道:“公主殿下!”
黄东来面无表情,对这位家族长辈的苦苦哀求,视而不见。
程邛一身气势磅礴浑厚,怒容道:“老夫今天不知道什么南唐公主,只知道眼前是一名剑道修士!你敢在鎏京城内擅自杀人,我程邛一样敢杀你!”
黄东来心如止水。
一瞬间,原本锋芒毕露的大圣遗音,随之寂静不动,这种玄之又玄的静止,几乎到了世间已无此剑的超然境界。
剑心透彻,明亮澄澈,净如琉璃。
本就是剑道巅峰宗师的胖子受到的震撼,最为直观,脸上再没有半点轻松闲意。
飞剑千里之外取人头颅。
这并非痴人梦话,这就是剑仙之力。
但是在这之上,传说中还有一种境界,只需有人在此心意一动,千万里之遥的地方,便可凭空出现一剑,当真是杀人如探囊取物,真正的防不胜防。
这和一名剑士,是不是修为达到陆地剑仙,是不是气机充沛足以支撑飞剑远游,可以说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这位小公主殿下黄东来,虽说尚未真正跻身此境,但可谓已见大道雏形,按照兵家老祖宗的说法,就是有些剑士,属于“走过了天堑、且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