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横波坐在地上,慢慢地嚼这根甜菜根,先苦后甜的余韵,在唇齿间流连不去,她忍不住要笑,又忍不住沉思,想着和他这一路前行,真真先经一路苦,直到心间的苦,然后慢慢寻回甜的真味,一点一点,打空岸一般漫回来,霍然回首,遍山的花都甜蜜地开了。
也不知道走到如今,是不是甘蔗一般,已经到了甜的收梢。
她嘎嘣清脆地咬一甜菜根,齿间用力,似心间狠狠誓言——不管现在是甜的开始还是过程,谁想再截断她的甜蜜,她就一定要把那些阻碍,寸寸咬碎!
她叼着根甜菜根,跟在宫胤后面,宫胤动作很快,片刻间就是满满一篮子,荠菜蕨菜马兰马齿苋小蒜大蓟葵菜婆婆丁各种都有,一边挖着一边顺便给景
王扫盲,景横波只要和他在一起,
什么都兴趣盎然,跟着他不知不觉转过这一处,忽然听见嚓嚓的声音,一抬
,正看见耶律祁站起身来。
景横波再看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河堤——宫胤那个无良的,刺激敌这种事,永远都不会真正放弃。
她只得尴尬地和耶律祁打招呼,“啊,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啊?哦呵呵我刚睡了下,睡不着,脆起来挖野菜……”
“等会等着吃野菜宴,我找到了一些新鲜的蚕豆。”耶律祁举了举篮子,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笑意还是柔美澹澹,比这三月春风还轻还细致,倒让惭愧的景横波,笑得越发尴尬。
宫胤看他一眼,大抵知道比拼厨艺自己一定输,他向来不在自己不擅长的事上争风,反正也达到了原先的目的。当即也淡淡一扯唇角,将野菜篮子往耶律祁手中一塞,道:“那便烦劳你,记得做清淡些。”拉着景横波便走。
“哎哎你……”景横波不知道说什么好,被他拉着也挣脱不了,回看耶律祁,他拎着两个篮子,正在慢慢卷袖子,不知道为什么,景横波总觉得,下一瞬间,耶律祁的袖子里,就会飞出两柄飞刀,嗖嗖地
进宫胤的后背……她激灵灵打个寒战,赶紧挡住了宫胤的背……
……
虽然耶律祁有疑似飞刀可能,但不可否认,当晚的一顿野菜宴,依旧货真价实,美味绝伦,大厨并没有将怒气发泄在食材之中,态度如对景横波一般认真。
凉拌马兰、香椿蛋饼,荠菜蛋羹,小蒜炒兔
丝,马鞭
炖
,滑炒脊丝蕨菜、做了马齿苋包子,包子蘸了香油,掩去了野菜本身的淡酸味,显得别有风味,包了荠菜
饺,清香细
,雪白的饺子皮里隐隐透出翡翠色。艺术品一般让
不忍下
。
野菜刮油,所以大厨还特意烤了一只特肥的小野猪和一只肥大的兔子,火堆上不断转动的金黄油亮的野猪,吱吱地冒着油,类的油香和野菜的清香无缝对接,所有
眼神都是晕的,满山的绿光亮起来,仔细一看是无数山间贪馋的野兽。
重要物们痛快吃了一顿野菜宴,赞不绝
,景横波有点不好意思,这点东西没法分给外
默军,友军啃
粮自己吃大餐着实说不过去,铁星泽却爽朗地道:“默军以杀手
质培养,不重
腹之欲,给他们也不会吃。”
景横波回看看,漫山遍野的绿光幽幽,那是饿狼,但饿狼无法接近,因为在他们和狼之间,还有层层叠叠的默军,可就是连她,也一时看不清那些起伏的山峦黑色暗影,哪些是
,哪些是树,哪些是山。
一顿饭吃得竟然有些醉,景横波想着要去消食,肚子吃这么涨,等会某
给擦背看着可难看了,刚起身,宫胤便要跟着起身,她正要阻止,忽然看见耶律祁笑着给她飞了个眼色。
景横波一怔,连忙按住宫胤,做了个“解手”的手势,宫胤也便坐下了。
景横波绕开群,顺着刚才耶律祁眼色指向的方向,走到一处无
处,看见那里竟然有个小油锅,不知道何时生的火,里
滚油正沸。
她正诧异,脚步声响,耶律祁从黑暗中衣袂飘飘地走来。
他手中拎着一个小包,对景横波笑了笑。
景横波有些诧异,她原本不想和耶律祁私下相会,倒不是有什么想法,而是宫胤那个醋坛子醋劲实在太厉害,她不愿横生波澜。但下午刚刚对不住耶律祁,要完全不理他也做不到,此刻看他笑容神秘,心下不禁有些不安,频频回往
堆那
张望,看宫胤过来了没有。
望了半天见那边平静,心中稍安,一回看见耶律祁已经在油锅边蹲下,手中小包摊开,露出一堆东西,她好奇地凑过去,辨认一下,诧道:“蚕豆?”
净的布上是一小堆蚕豆,新鲜的
绿色,透着淡淡清香。表面湿漉漉的,散发着水的热气。
“你们不都是
零食么?我看你都没什么机会吃零食。”耶律祁手下不停,用刀子将蚕豆一一从中间剪
,摊在布上晾,蚕豆水汽已经将
,他将蚕豆一枚枚放
油锅中炸,蚕豆在沸腾的油中翻卷浮沉,转眼就从
绿变成了更为诱
的金黄色。
耶律祁快速地捞起,变戏法般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盐罐,炸好的蚕豆和上制盐末,用剥了皮的柳枝条子拌匀。
诱香气扑鼻,哪怕景横波已经吃饱,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这是兰花豆,给你闲来没事吃着玩。以前姐姐就吃这个。”耶律祁又变戏法一般抽出一沓
净的纸,三两下折成杯子形状,给她将蚕豆倒了进去,才递给她。
景横波接住,杯子热乎乎的,炸开的蚕豆真像一朵朵的兰花,油香和蚕豆的香嗅来如此温暖,她心中也暖洋洋的,忍不住谢他,“耶律,我想我没见过,比你更温柔体贴的。”
耶律祁的笑容,在星光夜火的暗色中,越发幽魅动,似一首花间词,艳而柔地吟过,便叫
梦魂思量难忘。
“对于子,或许向往炽烈的火,或许仰视高山的冰。”他轻轻一笑,“但过尽千帆,历遍红尘艰苦之后,才会知道,能让你皈依的,永远是
间烟火,身侧柔风。”
话似意有所指,她却只能默然,将一抹微笑留在唇角,不能辩驳。
世间一切心意值得珍重,她知道自己是幸运子。只是自己的幸运,总要建立在对他
的抱憾之上,不能不说也成了心结。
耶律祁一向也不是多话的,他向来点到为止,兰花豆送到,也便离开。
她在林间怔怔捧着兰花豆,在星光月色下微微唏嘘,犹豫了很久,慢慢拈起一颗豆子吃了。
香脆,微咸,既化,火候恰到好处,唇齿间留一抹清香余韵,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零食。
如他一般,恰到好处,似浓香,实清淡。
明明很饱,她还是一颗一颗,一边发怔,一边不知不觉慢慢拈完了。手最后一次伸纸杯中,摸了个空,她笑笑,舔舔手指,将纸杯折好,埋在那刚才炸兰花豆的树下。
远处的笑闹声随风传来,似乎铁星泽在说笑话,她看见拥雪在微笑,宫胤平静的侧脸,他背对这边,脸也微微侧着,时刻在等她消息。
兰花豆吃完也好,带回去又是麻烦。她嗅嗅手指上的油香,决定在这林中散散步,把一身的油气先散尽才好。
她在林中慢慢走,渐渐涌上满腹心事,不知不觉走到河边,看见粼粼河水,便想起某的擦背承诺,想到擦背,忽然觉得背上很痒。
不对,不仅是背上,脸上,身上,到处都起了微微的痒意,这痒突如其来,似从内腑里忽然钻出,瞬间席卷了全身皮肤,她捋起袖子挠了挠,月光下看见手臂上微微起了点红点。
她一怔,这好像是过敏症状?
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