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提起来一肚子气!”我和林大一样对吴玉玲是一肚子的不满,不提也好,和林大打了声招呼我跑步去通知队员们集合。
对于面见大李的母亲我们早有思想准备,可是到了来队家属楼,队员们的脚步沉重起来,好像是在脚上挂了千斤重的铅块,一步迈不了三寸的向前挪。
大李走了,走的匆忙的连尸首也没有留下,可是我们还活着!曾经和大李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们活蹦乱跳的站在英雄母亲面前的时候,要我们如何面对白发苍苍的母亲,如何去面对还不明世事的囡囡。
我们在房门前停住了脚步,谁也没有勇气上前敲门。望着漆成国防绿色的包厢门前,我突然恐慌起来,就连举手敲门的动作也完成不了。我怕见到白发苍苍的老娘,我怕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滚下的思儿的泪水,我怕囡囡向我要爸爸。我有勇气去杀敌;有勇气去慷慨赴死,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去见哭泣的母亲。
刘政委在我身后叹了口气,推开我举手轻轻的敲响了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我听起来像是“隆隆”的击鼓声,连作了两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害怕也躲不过去终究要和大李的母亲见面的。
“大娘,我是刘海双啊,大李的战友来看望你了,请开门!”敲门声没有回应,刘政委轻声的叫门。
等了一下,还是没有声音,刘政委轻轻的推开了房门。地板上摆着还没有打开的行李,茶几上的水果原样摆在那里,大李的母亲和囡囡没有在房间里。
林大勃然大怒站在楼道里大喊起来:“通讯员!通讯员!”
“到!”楼下传来回答声,林大的通讯员提着两只暖瓶飞快的跑上来。
“大娘呢?大娘那里去了?”
林大劈头问话让通讯员一愣:“刚才还在呀!我去打水让大娘和囡囡洗洗。”
“混蛋!混蛋!”林大暴怒:“让你陪着大娘,你去打什么水!你猪脑子啊!不会打个电话让公务班送上来!我告诉你,大娘要是出了一问题,我扒了你的皮!”林大气哼哼的在楼道里踱步,踩的皮鞋咯吱咯吱响。
通讯员从来没有见过林大发这么大的火,被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吓傻了,眼泪汪汪的向政委求援。
“不要哭!赶紧去找!”政委捅了林大一下示意他不要发火,扭头对我说道:“鸿飞,你们也去!大娘年纪大了还带着个孩子,应该走不远!”
楼道尽头的房门吱呀的响了一声,一个来队家属探出头来说道:“首长,你们是在找刚来队的老大娘吧?”
“是的,是的!”林大不发火了,连忙问道:“您见到她了?”
“刚才老大娘问我,知不知道大队的烈士陵园在那里。我也不太清楚,听我儿子说后山上有一个,就对大娘说了,她应该是去哪里了。”
“谢谢你!”林大道谢后,对我们说道:“走,我们去接大娘!”
建在后山上的烈士陵园里一共有55位烈士的骨灰,大部分是牺牲在79年那场边境自卫战争中的侦察兵(猎豹的前身是北京军区侦察大队)。
一行人,心急火燎的跑到后山,刚踏上通往陵园的台阶,微风送过来一阵断断续续,听起来让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这是大娘的哭声,我们的心一下子缩紧了,眼泪“唰”的淌下来。
拔腿向大李的墓地跑去,刘政委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等一下,让大娘哭一哭吧!从得知大李牺牲消息的那一个刻起,大娘一个眼泪也没有掉,一直忍在心里。现在陵园里没有人,就让大娘和大李说会话,不要去打扰她!”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山腰上大娘还在痛哭,我们蹲在山下陪着掉眼泪。十几分钟后,哭声小了,林大和刘政委带着我们缓步向大李的墓地走去。
远远的看见白发苍苍的大娘坐在大李的墓碑前,囡囡趴在大娘的背上偷偷的看着墓碑上大李的微笑的照片。她们面前摊开的白布上摆着几个精制的不锈钢饭盒,一瓶河南的名酒“状元红”已经启开了封,大李的墓碑基座上的几支香烟袅袅的冒着青烟,基座下面摆着三个酒杯和三双筷子。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再次流下来。大娘怕有“人”抢吃,给大李摆上了三双筷子,可是这是大李的衣冠,里面只有大李的几件衣服。大李啊,如果你在天有灵,那你赶紧下来,你老娘来看你了!
大娘已经止住了哭声,如同大李就在面前一样念叨着:“平啊,上次你探家的时候,跟娘说,想咱河南的小吃了,娘给你去买,等回来你已经被部队叫回来了,也没吃上。这次,娘把有名的全给你带来了,老庙牛肉、铁锅蛋、道口烧鸡、五香干兔肉,吃吧!多吃,吃饱了不想家!你最爱吃的坛子肉焖饼、烫面饺子不好带,明天我做好了给你端来!娘这次在你们部队多住几天,把你馋嘴的毛病治治。我带了咱河南的名酒‘状元红’你爹挺爱喝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喝,我给你倒上。喝几杯吧!那儿边冷,喝几杯驱躯寒!”
听着大娘的念叨,我们拼命的咬著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墓碑上的香烟燃尽了,大娘笨拙的重新上几支放在墓碑上:“平啊,听说这”红旗渠“是咱河南最好的烟了,娘不抽烟,不懂,听人家说这是好烟就给你买来了。抽吧,今天娘不说你,以前娘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打小就有支气管炎的毛病,抽烟总是咳嗽!”
大娘咳嗽了几声,把留出的鼻涕擦掉顺手抹到鞋底上接着说道:“囡囡这孩子聪明懂事,不随你愣头青一个。囡囡聪明着那,已经可以认千多个字了,字儿也写的娟秀。她给你写的信我烧给你了,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囡囡想你呀!老是和我要爸爸……”
起风了,阴沉的山风吹过山道,撕扯着大娘灰白的头发。听着大娘泣不成声的和大李说着话,我们的心都碎了。
山风掠过墓碑发出的“呜呜”声,让囡囡有些害怕。她睁大眼睛惊恐的四处看着。
“大飞叔叔!”囡囡张开双臂向我跑过来。我比大李的个子高很多,在她的心目中,个子高的人应该是叫“大大”的,可是大李让她叫我叔叔,她还搞不明白身材和年龄的关系,自作主张的叫我“大飞叔叔”。
我紧跑几步抱起囡囡,囡囡笑了坐在我的胳膊上“啪!”的亲了我一下,俯在我耳边小声说:“奶奶哭了,我好乖的,没有乱跑还给奶奶擦眼泪!”
“囡囡是个好孩子!囡囡最乖了!”我扭过头在肩膀上擦去泪水。
“林大大好!刘大大好!司马叔叔好!王叔叔好!……”乖巧的囡囡用甜甜的童音挨个的问好。
“他是谁呀?也叫叔叔吗?”囡囡指着牛皮问我。
“他叫‘牛皮’叔叔!”
“哈哈哈!”囡囡开心的笑起来:“牛皮叔叔,你是不是爱吹牛呀!”
“牛皮叔叔从不吹牛,牛皮叔叔的枪打的牛皮!”汪军不敢回答囡囡的话,他怕自己哭出声来,我只好向囡囡解释。
“我爸爸枪打得也牛皮!”囡囡是大李形象的忠诚捍卫者,天真的声音让牛皮一下子扭过头去,
“你看看,让我这老婆子,把首长们都惊动了!”大娘在司马和小许的搀扶下走到刘政委和林大面前歉意的说道:“让你们跑到山上来,耽误你们工作了!”
林大的嘴唇蠕动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刘政委连忙走上去搀住大娘的胳膊:“大娘,山上的风硬,我们下去吧!”
“走,回去!”大娘挣开搀扶的手臂说道:“不用搀着我,我硬朗着哪!今天晚上你们都要在我那儿吃饭,大娘,给你们带好吃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