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无法抑制的颤抖,好害怕那粗壮的晋候信使伸手将玉儿从她怀里抢走!
“住口!你怎麽能这样说你姨娘!”还未等到宋依颜反驳,韩烨冷冷低斥,将宋依颜娇弱的身子搂紧,“你姨娘这麽多年一直不争不抢,委屈在家里操持家务,性格善良就不说了,你怎的小小年纪如此恶毒,这样血口喷人?”
囡囡冷笑,母**护小**一样,将妹妹挡在身後。
那信使却上前一步,对着韩烨折腰,“韩都司,你也清楚咱们北周的规矩────如果女儿未嫁而未婚夫婿过世,女儿是要以身殉葬的。”
韩烨喉咙干哑,“可是,规矩是规矩,民间却少有执行的……”
“那是民间,都司可是京城高门,”信使寸步不让,“只要玉儿小姐为小四少爷殉葬,就是咱们北周首屈一指的烈女,那京城的贞节牌坊里,会有玉儿小姐的一块位置!除此之外,韩都司作为烈女之父,能获得的名声和提拔就能不用说了,韩都司有什麽好犹豫的?”
宋依颜柔柔依偎向韩烨,擦拭着眼角,“老爷,若是老爷去了,依颜一定也不独活,跟着老爷去了……”
“爹爹!爹爹!”囡囡跪着爬去韩烨脚下,狠狠磕头,洁白的额头上血迹纵横。
“爹爹!玉儿……玉儿是娘亲留下的血脉啊!她是娘亲好不容易用命换来的啊!爹爹,你怎麽忍心?爹爹你忘了,玉儿三岁能诗,四岁就做的一手好词,她长大後要当天下第一才女的,爹爹,你忘了你对玉儿的期许了麽?”小小的女孩子吓得魂不守舍,眼泪哗啦落了下来,手指比寒风朔月的石头还冰冷,囡囡不敢停,一直磕头!
她恨不得掏出心肺肚肠,如果现在跳入油锅或是拼上刀山能救得妹妹一命,她也会做!也会做!“爹爹,如果非要殉葬,让囡囡代替玉儿去死吧!爹爹……”
“女儿贞洁之事,岂可代替?”信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将那颗丹红色的毒丸递给韩烨,“韩都司,这颗丹药是‘冥缘’,一丸定冥婚。按照咱们北周的规矩,如果玉儿小姐吃了这颗丹药殁了,便是冥婚已成,和小四少爷合葬。
当然,如果玉儿小姐吃了丹药却没有死,那麽便是这段冥缘不成,从此以後玉儿小姐不再是小四少爷的未婚妻,不但依旧享有烈女的尊荣,日後还能自行嫁娶。”
囡囡只觉得呼吸快要被封死,房里的空气怎麽那麽稀薄,她一把搂紧妹妹,感觉玉儿的泪水热热的濡湿了她胸口的衣衫。
不能。
不能。
就算毁了韩家的声名,也不能用她的玉儿去换!
不能!不能!
没有人吃了冥缘还能活着────因为那冥缘丹根本就是剧毒!
玉儿身体这麽弱,怎麽可能抗的过去?
况且,那冥缘丸吃下去死状凄惨!这丹药刚刚吃下去并不会马上要命,而是会分九日要命!
死於冥缘丹的人外表完好无损,内里却会被腐蚀乾净,化成水流出七窍。
九天之後,玉儿就会化为一个乾乾净净漂漂亮亮的躯壳,连内脏都没有啊!
韩老爷当着信使的面也跪在了地上,“烨儿,这都司咱们不当了!韩家也不要这脸皮了!烨儿,咱们本来就是旭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咱们一家子和和乐乐留在旭阳种地不好麽?我们不回京城了好不好?咱们就回绝了晋候他老人家!咱家不能为了一个官帽丢了玉儿的命去啊!”
韩烨闭起眸,“爹,你以为这件事只有丢官这麽简单麽?”
“烨儿……”
韩烨咬酸了牙。晋候虽然对他有提携之恩,但是其人性格复杂多疑,若是今日玉儿不吃这冥缘丹,晋候明日就能革了他的职不说,还会将他们一家老小压死在旭阳,蹂躏欺淩都是可以预见的事。
“玉儿,”韩烨蹲在小女儿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澄净的眸子,“玉儿,你是最懂事的……”
说了一半,他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女儿清澄天空一样的眸子。
玉儿静静看着父亲,将小小的巴掌放在父亲脸上,轻轻一滑。
“我知道,”她小声说着,“我知道,爹爹,没事的,别伤心。”
韩烨心底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
好像在当初听到翠秀亡去的消息时,那种莫名其妙的巨大恐慌。
而他的小女儿纤细的身体转过身去,仿佛一只小小的孤雁。
信使的大手死死按着韩囡囡,不让她爬向自己的妹妹。
玉儿接过那颗丸药,也不配水,闭眸仰头,咽了下去。
韩囡囡发出一声长长的凄厉嘶叫,宋依颜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玉儿吃完冥缘後转过身去,将地上的姐姐扶起来,小手轻轻拍乾净了她衣裙上的灰,满室寂静,只有手掌拍在布料上的声响。
韩囡囡瞪着眼,血一般的红。
她清瘦纤薄的妹妹,在阴淡的光线中凝然孤立,好像一只被人生生折断翅膀的鸟,衣衫宽落落的,小脸如同刚刚出炉的瓷胎,光滑透白。
有什麽东西永远碎裂,将满腹心肠拧成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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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月亮,被一的星星敲碎。
冥缘在玉儿体内融化,攀上肌体内的血肉,所到之处,皆是焚血烧骨一般的剧痛。
囡囡跪在床上抱着妹妹,看着她小小的柔嫩指甲狠狠抓在床头的木头上,将粗大的橡木抓的稀烂。
到了後面,玉儿连抓木头的力气都没有,嘴唇眼皮一阵青黑,只能低低唤着,姐姐、姐姐……
成了这样,玉儿都不肯喊一声疼。
死亡的黑夜如同墨汁一样在房内晕染。
囡囡无法可想,只能迷茫的抱着气息弱弱的妹妹,将她惊恐的压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防止死神抢走她。
这晚呼啸的大风就好像母亲过世的那一晚,那麽狂肆,那麽疯,院子里的大柳树被吹得如同疯妇,在风中凄厉呼啸。
晋候的信使并没有走,住在外院的厢房里面,等着九天後,将韩家三小姐的屍体带回晋候府。
玉儿在忍了三天之後,终於忍不住,睁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哭着对囡囡说,姊姊,我疼。
一句话,将囡囡的柔肠扯碎。
她的玉儿,雪雕一样美丽可爱的玉儿。
玉儿虽然孱弱,却每天都执着的在柳条青青的树下等待她回家,小小的身体好像一只芳香洁白的鸟,玉儿睁开眸子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如秋日清晨里宁静的湖,清澈得高原冰雪都能融化,春光温暖。
这样的玉儿,对她说,姊姊,我疼。
囡囡根本无法入睡,而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玉儿受苦。
夜来风雨大作,房内灯光如豆,屋瓦被风吹得几乎掉落下来。
玉儿躺在榻上,睁开双眼,目光轻柔温润,看着囡囡。
仿佛是看不够的样子,她专注凝望着不肯移开。
囡囡看着妹妹,泪水从眸间大颗大颗的掉落。
烛火沿着残破的灯绳舔舐焚烧,仿佛每烧一寸,玉儿的生命就多流逝一分。
玉儿张张惨白小嘴,柔声说着,“姐姐,别哭。”
囡囡只是摇头,拼命地摇头,什麽都说不出来。
玉儿的脸上布满黑沉沉的死气,但是在囡囡的眼里,她还是那样春日柳下,芳香洁白的妹妹,玉儿牵着她的衣袖,如同往日一般。
“姐姐,我好疼,就想这麽死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