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宗潜摸他一下,得知他已经毙命,顿时收起刚才那种冰冷的态度,换上一副悲悯的神情道:“你乃是多行不义之人,赋性凶恶,而择取了杀人为职业之途。那里了解我的杀人与你完全不同?我岂是喜欢操刀杀人?但我却是迫不得已非这么做不可!”
他长叹一声,站起身转眼四顾,但见宽广的天井中纵横错落的摆着二十一具体。这使得他又摇摇头,忖道:“我虽是励行以杀止杀的主张,可是此举不知有没有做错了?”
一阵轻微的声音使他恢复警觉,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虽是低微,他都听到十分清楚。
步声是从厅后传来,朱宗潜留心聆听,发觉步伐轻灵,但甚是宽阔而稳定,可知来者必非等闲之辈。
他心中泛起阵阵兴奋,想道:“来人最好是黑龙寨那个神莫测的龙头大哥,我将竭尽一身所学与他周旋到底,若是得手,便替世间除去一个大恶。”
步声已进入大厅,因外面光亮,厅中较暗,所以朱宗潜只见到一灰色人影。
这个灰衣人停住脚步,想是已瞧见了厅外天井中的景象,他竟没有做声,朱宗潜也不开口,双目炯炯的遥视厅内人影。
此人既是从里面出来,又是武林高手,当然是黑龙寨中领头人物之一,所以朱宗潜全力备战,紧紧守住心神。
大厅中那道灰色人影既不移步出来,朱宗潜便也屹立不动,竟不急于入厅去瞧瞧此人是谁。
饼了片刻,那灰衣人道:“这些人通通是你杀的?”
声音苍劲低沉,应是年纪相当老的人。
朱宗清道:“不错,都是我杀死的。”
那灰衣人道:“你不觉得手段太毒辣一了么?”
朱宗潜道:“欲成大事,焉能拘泥小节,我若能当真为世除害,扫荡妖氛,纵是背上嗜杀之名亦不足惜。”
那灰衣人道:“说得好!但黑龙寨的分大阵乃是武林一绝,你孤身只剑就破得了此阵?且全部歼灭,一人不留?”
朱宗潜道:“信不信只好由你了。”
灰衣人道:“破阵之举不能单凭武功就能够达到的,你可是通晓这一门学问?”
朱宗潜道:“略曾涉猎,谈不到通晓二字。”
直到此时,他已感觉出对方毫无斗志,心中大感奇怪,忖道:“莫非他见我手段厉害,是以生出畏怯之心?”
当下更不迟疑,大步升阶入厅。
但他才走到厅门之际,已瞧出对方敢情是个身量高大的老和尚,身披灰色僧袍,左手提着一柄方便铲,双眉已略见灰白,但面色红润,眼中神光充足。
朱宗潜一翻手中长剑入鞘,斜插背上,这才抱拳道:“在下万万没料到是位老禅师,敢问法号,俾便称呼。”
衣袍老僧道:“老衲一影,檀樾想必是朱宗潜大侠了?”
他把方便铲交于右手,铲口向外斜吐,突然间大步向朱宗潜走来。
他步法坚稳,气势雄浑,虽然只是单身一人,但那势道令人感到好像有千军万马潮涌攻杀前来一般。
朱宗潜立刻收摄心神,涌起抵敌的意志,微微矮身坐马,右手握住肩上的剑柄,作出拔剑出鞘的姿势。
他完全是采取防守之势,所以不到最后关头剑刃绝不出鞘,这刻他必须从敌人步伐及来势之中找出破拆化解以至反击的机会才行,而那一影老僧却须得迫使对方站不住脚,方始有可乘之机。
那老僧宛如千军万马般攻到之势临头离朱宗潜只有八尺左右之时,便煞住脚步,可是这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仍然紧紧压迫着对方。这时朱宗潜但要心胆微怯,老和尚便可长驱攻入,取他性命。
老僧这股气势又与嵇桀残暴大不相同,他完全是修养积聚而成,是从武功锻出来的,是故强大无比,久久不衰,此是武学中无上心法,是以他们这等高手上阵出手之时,往往一招未发就可以击败对方。
两人相持了好一会功夫,一影老僧竟不曾把朱宗潜迫退半步,朱宗潜双目有如鹰隼一般凝视对方,眼光中渐渐射出惊人的杀气。
原来他已想到这位老僧就是黑龙寨最神的龙头大哥,这一来激起他的斗志杀机,因而日射凶光,大有出剑一拚之意。
一影老僧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向后便退,然而,朱宗潜的凶厉气势紧紧压到,老僧若是稍有破绽,便有中剑丧命之祸,因此他迫不得已挥铲划个圈子,内力从铲上潮涌而出,在两人当中布下一道无形的墙壁,这才当真退开。
朱宗潜见他并无出手之意,于是收起备战的姿势,道:“大师乃是少林高僧,名满天下,不知怎会寻到此地?”
他先前听这老和尚自报法号是“一影”,还不敢遽信他就是少林高手一影大师,现下见了他的铲法和深厚内力,方敢确信不是假冒。
一影大师微笑道:“老衲与欧大先生诸位分头行事,另有图谋,好不容易查出这一处地方,急急赶来,谁知已迟了一步。”
朱宗潜道:“原来如此。”
一影大师已接着又道:“老衲深知那分大阵的厉害,是以初时不敢相信檀樾的话,眼下试过檀樾气魄以及神功,方知丝毫不假,像檀樾这等年少英雄崛现于江湖,实是武林之幸。”
这话推许殊甚,朱宗潜口中虽是谦辞,但心头却大感宽慰。当下说出遇见了欧大先生等入以至今日遭遇的情形,最后说道。
“黑龙寨虽然有不得奸淫的禁条,但褚姑娘落在他们手中到底十分可虑,还有李思翔兄乃是冯前辈的高足,亦被卷入漩涡之中。凡此种种可怕的事故皆是由在下身上惹起,是以在下即使粉身碎骨也得救回。”
一影大师沉吟道:“话虽如此,但这件事牵涉甚广,局势微妙,你若是让对方晓得你与李、褚二人真有关系,则陈留李家甚至于洛阳褚家的阖家老小都将发生危险。因此你先前一直不曾露其中密极是极为明智之举,关于他们的安危只可由别人出面干涉,你碰上黑龙寨之人便万万不可扯上此事。现在你既是我们龙门队友,则老衲有句话不妨与你实说,那就是以后对付这黑龙寨务须特别小心,因为老衲很怀疑那领导黑龙寨的人物会不会就是『狼人』,若然是他,则碰上了此人之时,最好别跟他动手。”
朱宗潜惊道:“大师这话怎讲?”
一影大师道:“我们很怀疑这『狼人』就是昔年武林中的一等高手冷面剑客卓蒙,他原本是嫉恶如仇而又剑术绝世的大侠,不过从许多迹象推测竟好像就是他。他既是变为『狼人』,则又是领导黑龙寨的人亦不稀奇。他的剑法天下无双,咱们的龙门队中恐怕找不出一个人能够与他单独放对搏斗的,所以老衲大胆提醒你一句,务须小心行事,最好能约齐全队之人一同围攻,那就万无一失了。”
朱宗潜躬身道:“谢谢大师指教,只不知眼下大师法驾何往?”
一影大师道:“老衲有意约小侠与你同走一程,或者可以赶上宋炎他们,顺便又与杜七姨会合。”
朱宗潜头应好,便随他奔出庄外。那一影大师提及杜七姨外号“十丈红”,乃是齐鲁间第一高手,前此欧阳谦曾向他提说过,是以不消多问。
两人出得庄外,一影大师摇头叹道:“善哉,善哉,这黑龙寨近年越发猖狂凶恶,杀人无数。若然那『黑龙头』乃是狼入,而这狼人又是冷面剑客卓蒙的话,这一场生死之战定必惨烈无比。”
他一迳向东北方奔去,越阡度陌,竟不循大路而行。
朱宗潜明明是听了他这番话而抑制不住惊色,但他却利用别事掩饰道:“大师怎的向东北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