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继续的必要,想要告辞,看到施梦萦的神情,
又叹口气,重新摆正坐姿。
「也许,嗯......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期待,也许你希望我能问你为什么,
或者我能直接懂你为什么可能更好。但很遗憾,说实话,我觉得我最大的问题,
可能就是缺乏对你的共情能力。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自己算是那种比较能够理解
他人感受的人,但越到后来我越发现,对你,我总是摸不准,懂那么一点,但更
多的是不懂,其实你对我也是一样。你想想,我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在一起磨合,
换来的却是一直都不懂彼此,这不是就意味着,对我们来说,彼此最好的体面就
是互不相扰喔?」
施梦萦神情哀戚:「如果真的有爱,又怎么会不懂喔?」
沈惜苦笑:「好吧,你是这样看待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的......我喔,觉得
理解是一种能力,不是光有意愿和态度就够的。」
「有爱才会有真诚的沟通,否则怎么才会懂喔?就算是分手,你至少应该给
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不要说我没有给交代,不要这么说......」沈惜轻挥双手,像要把两人间无
形的隔阂推开一些,「否则我恐怕真的会对『交代』这东西产生误解。去年一月
我提分手,直到请你从我家离开,中间我们又多熬了三四个月,这段时间里我们
几乎每天都在说这件事,你可以说你不理解,也可以说你不接受,但请不要说,
我没有给你交代。」
「你觉得你交代了,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分手了。可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
句话?两个人都不爱了,那才叫分手;如果 一个人还爱着,那只能叫抛弃。」
「有一定道理,好吧,那换成你更想用的这个词,我抛弃了你,然后喔?」
施梦萦默然不语。
「如果,只要还有 一个人爱着,就只能有抛弃,而不会有分手,那无非只是
把世间的一半『分手』改名叫作『抛弃』而已。难道因为在名义上它们只能算
『抛弃』,而不算『分手』,这些抛弃就不会发生吗?你换了一个叫法,得到什
么喔?说到底,你得到了一个『你不是自愿分手的,你是被抛弃的』这样一种认
知,觉得你的痛苦全都源于别人对不起你,是这个世界在伤害你。除此 之外,还
有什么喔?令我们能心安理得地不必自省和内疚,又能肆无忌惮地不甘和愤恨的,
就是这种委屈的受伤害感。」
施梦萦还是低头不语。
「好像真的没有太多要说的了,刚才,你问我有没有听过关于『分手』和
『抛弃』的那句话,我也送两句话给你吧。『由误解而亲近,以了解而分手』,
木心的这句话,用来形容我们之间的恋爱和分手挺恰当的。至于你最近那么热衷
于拍视频,还要寄给我,我不想过多评价,这是你自己的事,但我用乔尔达诺的
一段话最后劝你一次:『最近一年,在她和马丁分手之后,就开始感到自己与这
个地方格格不入,也开始感觉到彻骨的寒冷。寒风吹干了她的皮肤,即便到了夏
天也不能完全恢复弹性,然而,真要离开这里,她又下不了决心,她已经对这个
地方产生了依赖,被这里深深地感染了,通常,只有那些对身体有害的东西才能
让人如此上瘾。』」
施梦萦猛地抬头,沈惜略显疲惫地摊了摊手:「再见。」
沈惜走了。
施梦萦独自呆坐在包厢里,足足又熬了近一个小时,这才颓然起身。
沈惜说的话乱糟糟地在头脑里晃着,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表现出来的冷淡,
还是应该理解为是他在嘴硬。施梦萦突然发现,热恋时还不觉得,分手后回想起
来,原来这男人的神情和心思,她从来都看不透。两人间的沟通,基本上是沈惜
怎么说,她就怎么听,不仅是信任的问题,而是她不懂怎么分辨。
施梦萦拒绝相信自己做的那些事对沈惜毫无触动,这与理智无关,事实上,
是她不能相信,如果信了,她之前所做的,包括约董德有上床等等就统统成了笑
话,她不能接受自己是个笑话。
但不信又如何喔?施梦萦真的感到迷茫。她曾经以为周晓荣出了个不错的主
意,所以接受周旻这个用来刺激沈惜的道具,后来她又自行发挥利用董德有来做
更强有力的打击,但沈惜的反应令她灰心,如果自己做到这个样子都不能令他感
觉痛苦,施梦萦真不知道还要做什么才能报复到他了。
和沈惜的这次见面,似乎成了一个恶毒的咒,接下来这个星期,施梦萦事事
不顺。
周一她去了宁电,本是约好要和人资部副主管面谈,为此她事先还做了很多
准备,可按时抵达了办公室,她却被告知对方临时有个会,只能先等着,坐等大
半个小时后,又被通知说约谈取消。
施梦萦慾了一肚子的气,但也只能忍着。隔了一天,她又去了宁电去见对方
的党群部主任,这次倒没人放她鸽子,但结果还是不理想。对方针对荣达智瑞的
课程挑了很多毛病,起初施梦萦还能耐着性子解释辩白,但在一次次被打断并遭
到质问后,她的火气越来越大,口气和态度也变得恶劣起来,双方不欢而散。
昨天,施梦萦又暂代课程助理,陪同一位刚进公司不久的中年男讲师讲课。
在她看来,这位新来的讲师本事不大,脾气很烂,似乎不把课程助理当人看,处
处颐指气使。以施梦萦的脾气,自然不会给他好脸,毫不客气地回怼,气得这位
讲师今天上午一到公司就找程莎大肆抱怨。
当然,这种程度的抱怨不能把施梦萦怎么样,周晓荣哪怕只是看在她肉体带
来的乐趣的份上,也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找她麻烦的。但是既然有讲师反映问题,
哪怕在形式上周晓荣也要找施梦萦谈一谈,正好借这个机会问问宁电那边的进展。
可能因为这几天过得太不顺了,被「宁电」这两个字一激,施梦萦莫名其妙
地突然发飙,吓了周晓荣一大跳。
「你干嘛呀?我不就是问问情况嘛,你发什么神经?!」周晓荣没好气地问。
施梦萦黑着脸把头扭到一边,撩起垂到眼前的刘海,胡乱捋到鬓边,沉默地
走到沙发边坐下,不发一语,周晓荣一脸不快地盯着她。
「烦死了!」施梦萦又撩了下头发,突然扬起脸,「我认输了!随便怎么样
吧!」
「什么就认输了?」施梦萦说话没头没脑,周晓荣一片茫然,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说......上次那个赌,你认输?宁电那边彻底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