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的每一位,都需在九死一生之境地中,砥砺道心,淬炼神魂;于万千劫难之中,勘虚妄,求得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们或闭死关,数十年如一,枯寂如石;或
红尘,历经百态,体验万象;或仗剑天涯,斩妖除魔,积累功德……”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对那种纯粹而艰难的修行方式的由衷感叹。
“唯有如此,历经千锤百炼,洗尽铅华,当其功行圆满、心境通明、气运所钟的那一刹那,方能引动九天之上的天地本源与之共鸣,降下那传说中的‘承天之光’,助其打凡尘枷锁,一步登天!”
说到此处,魏无道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似有敬佩,似有向往,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沉的无奈与惋惜。
“如此方为真正的承天正道。堂皇大气,根基稳固,一旦功成,便能真正做到与天地同寿,逍遥自在。”
他话锋轻轻一转,语气中那丝敬意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的叹息。
“然……”
魏无道轻轻叹了气,那叹息声在这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苍凉:
“此路……崎岖艰险,难如登天。非但需要惊世骇俗的天赋才,百折不挠的钢铁意志,更需要那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天时、地利、
和,以及那一丝上苍的眷顾。”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陈卓身上,说道:
“近百年来,自你天玄宫最后那位宫主羽化之后,这条正道之路,便愈发显得遥不可及。”
“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前仆后继,皓首穷经,最终也只能在那神念巅峰的门槛前,望洋兴叹,抱憾而终。”
“这条路似乎……已经没有能够再走通了。”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轻,却让陈卓有种千斤重担压在心的沉重感,几乎喘不过气来。
天玄宫先辈们曾经走过的辉煌正道,如今竟已成了绝路吗?
……
“你以为,为师让你前往中原,仅仅是为了寻那‘完美明妃’吗?”
“你之前与那妙音魔教的妖童妍,所达成的那些‘默契’,难道只是小孩子过家家?”
“以及……你费尽心机,暗中在天都布下的那些安排,难道就只是一步闲棋冷子吗?”
欢喜佛尊的声音陡然扬起,仿佛每一个字都沾染了某种非正
非邪的禅机,那悉一切的庄严中,透着一
令
不寒而栗的诡谲。
“这些,不正是为此等‘非常之时’所准备的吗?!”
“让中原内起来!让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自顾不暇!让景国皇室焦
烂额,无暇西顾!”
“这,便是你的机会!是天赐予你的、窃取那一线天机的……唯一机会!”
佛像的声音在石室中回,每一个字都让他那因为恐惧而略微退缩的野心,再次被更强烈的欲望和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所点燃。
……
“而另一条路……”
魏无道微微停顿,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都似乎被这无形的压力所慑,悄然止息。
陈卓仿佛能感觉到,随着魏无道接下来要吐露的言语,一极其压抑、甚至带着血腥味的
影,正缓缓笼罩下来。
“便是如那玉龙山张术玄一般!”
“张术玄”三个字,让陈卓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在玉龙山巅所见的、如同神魔降世般的恐怖身影,那席卷天地的黑色火焰,那无数生灵在绝望中哀嚎的凄惨景象,以及他自身在那力量面前如同蝼蚁般的渺小与无力……
所有这些噩梦般的记忆,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魏无道似乎没有察觉到陈卓的异样,只是继续说道:
“他们,或为一己私欲,或为无边权柄,或仅仅是为那虚无缥缈的、超越生死的‘力量’所惑,为那植于灵魂最
处的‘欲望’所驱!”
“于是,他们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
“甚至……不惜以万千无辜生灵的血魂魄为祭品,铺就他们那条通往毁灭的血腥之路!”
听着他的话,陈卓只觉得一寒意从心底升起,每一个字都让他遍体生寒。
他仿佛能看到,在那一条条通往“伪承天”的道路上,堆积着多少白骨,流淌着多少鲜血,回着多少冤魂的哀嚎!
魏无道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悲愤,冷笑说道:
“他们用这些最卑劣、最残忍、最灭绝的手段,强行撕裂这方天地的规则束缚,强行攫取那本不属于他们的、扭曲而狂
的力量,以此……伪证‘承天’!”
“伪证”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不屑与唾弃。
他缓缓地摇了摇,眼神中充满了对这类存在的彻底否定,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沉痛:
“此等邪魔外道,虽能凭借那窃取来的、沾满了血腥的力量,逞凶一时,威压一域,看似风光无限,不可一世……”
“然!”
魏无道话锋猛地一转,说道:“其道基早已被那邪魔之力彻底侵蚀、污染,变得驳杂不堪,再无寸进之可能!”
“其神智亦必将在那狂力量的反复冲击之下,逐渐迷失、扭曲,最终彻底沦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行尸走
,与那真正的妖魔又有何异?!”
“到那时,他们所追求的‘长生’,不过是永恒的痛苦与诅咒!他们所攫取的‘力量’,最终只会化为焚毁自身的业火!”
魏无道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仿佛看到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邪魔外道,最终都走向了同一个注定的、可悲的结局。
“他们最终只会化为这天地间的劫灰,随风而散,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难以留下。唯有那罄竹难书的罪孽,会永远镌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静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魏无道说完这番话,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卓。
他知道,这番话对一个刚刚经历了巨大创伤和认知冲击的年轻来说,是何等的沉重和残酷。
但他必须说,因为他从陈卓身上,看到了一丝极其危险的可能。
陈卓此时彻底僵在了原地。
魏无道的话语,如同在他眼前展开了一幅地狱般的画卷,那画卷的中心,正是张术玄那张扭曲而疯狂的脸。
……
“贡迦,记住——”
那声音仿佛自九幽传来,又似九天梵唱,仿佛在宣告一种超越了凡俗善恶的“真理”:
“大道无,唯力是视!所谓的正邪,不过是弱者无能的托辞,是庸
自扰的枷锁!力量,才是这世间唯一永恒的真实!”
“抓住每一个机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无论是圣洁的信仰,还是污秽的欲望;无论是忠诚的追随,还是卑劣的背叛……”
“只要能助你登临绝顶,那便是你的‘道’,你的‘法’!”
“如果你能做到这些,那承天之境,那俯瞰万物、主宰沉浮的无上权柄,便在你的掌握之中!”
那些话犹如醍醐灌顶,却非佛法真意,而是将贡迦内心处所有被压抑的野心与贪婪,尽数点燃、放大,化成了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