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胡彦之还未至朱雀航，便舍了军马军装，将内单绑在腰间，袒露上身披着葛布短褐，嘴里咬着
杆，专捡僻静处飞檐走壁，改以最擅长的轻功赶路。遇得有
步幅一变，抖脚闲晃吹
哨，就是越浦市井常见的无聊闲汉。
他的武功全然不是那丑面怪的对手，两者间有天地云泥般的差距，但行走江湖，不是武功高就能顶用。
胡大爷在京时，常流连勾栏教坊，其时年纪尚轻，未懂嫖
宿娼吟风弄月，真是去听戏的，虽屡遭“捕圣”仇不坏责罚，却禁之不绝。
仇不坏是看了鹤着衣之面，才
例带他
京，传授骨相之术。要是把堂堂天门掌教传教成了勾栏名角，怎生向鹤真
代？灵机一动，带胡彦之去看平望名角李百结的戏。
参军戏须得二表演，逗哏的叫“参军”，捧哏的叫“苍鹘”，多以参军戏弄苍鹘，逗得观众捧腹不已。李百结却是一表演，不仅妆化两面衣分左右，还能在台上迅速换装，却以手势独白吸走观者的注意力；待察觉时，李百结已易衣妆，一场少则三四，最多曾换十余身，独个演出十数，彼此叫骂斗嘴，绝不错认，号称“彩衣千面”，誉满京城。
李百结不止艺高，
更是怪异，戏目讽刺时政，辛辣荒谬，称“御史丑相公”。平生以三度系狱为傲，赖戏迷营救才得身免，当中不乏被他消遣揶揄的达官贵，故能与仇不坏为友。
胡彦之听了这滑稽老
的独角戏，怎么贱格怎么有趣，其他曲艺淡寡无味，渐渐失了兴致。李百结
少年机灵百变，哪里刁就往哪里钻，不知不觉将更衣换面的绝艺，连同舞台上迷惑眼的诸般关窍一
脑儿传授给他。
今
胡大爷恃此奇技城，将朝阳门外诸全挡在马防栅后，那丑面怪客若改由其他城门进，必不能赶在胡彦之前，这一下优劣逆转，胡大爷仍是赶在他前。
朱雀大宅占地广袤，走大门正路还得绕上一阵，才能到蚕娘院里。胡彦之辨明方位，索翻过院墙，截弯取直，不料却扑了个空。小耿给蚕娘安排在宅里最僻的一角，此间树荫相连，罕有照，整座小院连白里都是乌
的，分外凉爽。
七玄之中有许多避阳的武功，喜於处，到了夜晚才出来活动。“耿夫”符赤锦的三位师父即为其中佼佼，紫灵眼肌肤白腻温润，水灵水灵的，全然看不出年纪，举止便似少
一般，显是汲多了月华滋的好处。
胡彦之甩驱散绮念，屋室一间间接着找去，边扬声喊着：“蚕娘前辈！蚕娘前辈！”始终无应答。他将院里搜了个遍，连地窖暗门都掘将出来，揭开瞥了一眼，见其中摆着四具短小木棺，尺寸差不多就装抬帐的四名小老儿。
隔邻一间以不透光的黑布紧紧封住的房间里，透出一把衰哑厉声：“走开！
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却是随侍蚕娘的老妪余嫔。
胡彦之听她语气不善，未敢造次，将揭起一角的暗门放落，移回掩饰用的乌木角柜，微举双手退出房间，特意让她听见房门关起的叩撞声响，用以自清。
“姥姥，在下观海天门胡彦之，特来求见蚕娘。”余光望穿中堂，瞥见那顶金碧辉煌的向金乌帐搁在后进天井中，四面纱帘俱都卷起系住，内里空空如也，院里仅有的一丝阳光斜斜照在金帐顶端，映得灿华四迸，分外耀眼。
在尚的古老邪派当中，一派之主所传信物或独门武功，往往有专克邪的至阳之法在内，如集恶道代代相传的《役鬼令》神功与降魔青钢剑，即为一例。
宵明岛所来众，除蚕娘之外，余连白里都须躲避光，可见功体极。
那顶金乌帐於黑夜中看来依旧璀璨，约莫也有类似役鬼令、降魔剑的功效在，故四穷童子、余嫔等在白天须远远避开，以免抵受不住。
胡彦之转念一想，自己的确没在间与蚕娘见过面，每回相遇不是黑灯瞎火，便於不见天的秘窟，有可能是桑木一脉的功所致，抑或迁就下属白不便，索於夜间行动。
如此想来，蚕娘重履东海查访仇，始终没有太大的进展，似乎也就合合理了。她武功再高，终究止於一身，宵明岛在东海陆上的根基已被谋家连根拔除，平地新起，谈何容易？
胡彦之唯恐小耿那厢有变，急向蚕娘报讯，硬着皮又问：“姥姥可知蚕娘前辈去了何处？在下有紧急之事，定要亲禀报她老家。”说着便要去推那蒙着黑布的房门。
“……走开！谁是你姥姥？”余嫔厉吼，不知是错觉否，胡彦之似听兽咆，不由退了一步，莫敢妄动。老
安静片刻，再开时平抑许多，只是气依旧不善。
“我主不在，行踪不知。你速离去，老身自会转达。”胡彦之无奈，言简意赅地代一遍，退出小院。
殷横野是三才五峰榜内，现在还多了个身负异能的丑面怪客，实力
不可测，牛鼻子师傅说过，三五等级的高，只有三五之能可以应付，其他无论填上多少条命，不过平白牺牲而已。若萧谏纸一着失算，殷老乌
厚着脸皮动手，没有蚕娘助阵，己方只有完蛋二字，绝无侥幸。
饶是胡彦之应变机敏，此际亦不禁茫然无措。盘势就是这般一翻两瞪眼，没有棋就是没有棋，索遍枯肠，再生不出第二名三才五峰的高手来，说什么也没用。
不行！便无天九么
至尊宝在手，拿铜锤也要怼死你！
胡大爷赌徒格发作——他可是拜过称“翻邪”的天下烂赌鬼丁六为师，活着走出无命赌坊的——打定主意，无视沿途婢仆的侧目惊呼，掠向耿照的书斋。
慕容柔的金字牌也好，什么兵营文书也罢，只消能调动兵马衙役的，搜出一枚算一枚；要是啥都找不着，就模仿小耿的狗爬字写它个几张，押上典卫官防，让全越浦的官爷兵爷们都到沉沙谷聚聚，大夥联络下感，来个沙场秋点兵！
模仿笔迹老子可厉害了，胡大爷心中冷笑。你都不知道我拜过什么做师傅！
他当然没打算牺牲旁命，换义弟全身而退。在沉沙谷制造全东海、乃至天下五道不得不注目的大混
，有可能令谋家临阵缩手，另挑黄道吉杀，以免
露在世眼前，永无宁。
小耿不在府里，那些个莺莺燕燕红颜知己无床可暖，各有去处，不怕在书斋里撞见。老胡不耐廊庑曲绕，直接翻进院里，“碰！”隔空震开门扇，赫见书桌后踞着一名异常娇小的丽，银发曳地，泽光润滑如白狐尾，酸枣木制的太师椅被她慵懒婀娜的体态一衬，简直就像轿子，却不是马蚕娘是谁？
“前……前辈！”
救星乍现，胡彦之几欲流泪，不及开，却见蚕娘玉牙般小巧莹白的手掌里，把玩着一枚乌沉沉的物事，连房门撞开的偌大动静都未能引起郎的注意，不知是太过神，抑或浑不着意。
胡彦之认出是得自狼首的那枚“平安符”。蛇曲般的小半截剑片来历成谜，他俩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各自忙去，耿照搁在桌顶上权充镇纸，为蚕娘所见。
一怔之间，蚕娘抬起来，与他四目相对，姣细的蛾柳微微一蹙：“你知道这玩意哪儿来的？”
胡彦之几欲昏倒，心直有万马腾过：都什么时候了别玩啦我的祖
一会儿要死很多哪，忙抢白道：“先别说这个，前辈——”蓦地气息一窒，整个如浸水，浑身动弹不得，难以言喻的重量彷佛置身在直落千尺的飞瀑下，压得他单膝微屈，抬才见一双寒凛艳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