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即告失败。
只消别惊动顾挽松,这简直跟小孩掘沙坑没两样,儿戏到透着一股假。
而老人返屋后,始终未点灯烛,屋内一片悄静静的黑;顾挽松总不能对窗望
月喝上整晚冷茶,褪靴就寝毋宁是更合理的推断。
应风色迅速分配了工作:三人轮流,其二开挖,一人盯着屋内当斥候,挖松
九块石砖,再依序翻转。
鹿希色与何潮色都没有意见。
师兄师姊先出气力,小师弟则负责头一班监视。
实际动手之后,才深刻体会到任务的满满恶意:问心斋庭院里的铺石砖,是
尺半见方的统一规格,以常见的错置交丁之法铺设,而非是棋盘格式,砖隙不及
小指宽,算是工法扎实,并未偷斤减两,却苦了要掘开的三人小组。
指头伸不进去,连挖都没法挖。
应风色弄了半天只得满头大汗,咬牙取下运日筒,「嚓!」
一声扭出锥刃,鹿希色狠狠白他一眼,低声哼笑:「这个实验挺要紧的。挖
断刃尖,看羽羊神怎么杀你。」
应风色岂有不知?悻悻收刃,本想学女郎用鸟喙状的手背甲慢慢抠挖,目光
却停在运日筒末端的铜色环上。
精钢打造的筒身一前一后嵌了两枚铜环,转动前环可伸出锥刃,难道后环仅
是装饰之用?应风色试着旋扭,但后环与前环不同,只能转动一小格,运日筒上
也没什么变化。
青年灵光骤闪,转完后环再转前环,原本弹出锥尖的狭口嚓的一声,伸出一
截形似月桃叶、又像独钴金刚杵的厚背尖铲,拿来掘缝也不怕断折。
何潮色差点叫出声,慌忙掩口,眼中闪着既雀跃又佩服的光芒;鹿希色瞥他
一眼,就差没说「瞧你得瑟的」,依样画葫芦地扭出尖铲,埋头工作。
便有称手工具辅助,也足足挖了三刻有余,才掘松九块石砖,何潮色正好轮
到最后一块,应风色与他帮手,鹿希色则持卷轴,确认翻转的顺序。
应风色见她并未展开纸面,皱眉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别这么托大罢?」
女郎面无表情,转扇般把玩了卷轴一阵,以轴尖儿轻敲额角。
「我过目不忘。」
见应风色面色沉落,是铁了心不依不饶了,啧的一弹舌,粗手粗脚地打开卷
轴。
「这样行不?西边栏杆数过来的第五块。对,就是你头个下手挖的那块,没
把握的话问问自己的心。或吃点银杏。」
石砖背面的凋刻风格古朴,看不出是什么阵符,但应风色于此道仅知皮毛,
没敢贸然评断,与何潮色一人一块迅速翻置。
揭到第九块时,何潮色忽惊呼一声石砖脱手,好在应风色及时接住,差点没
抑住怒火,低声斥喝:「你做什么!」
何潮色一跤坐倒,指着无砖处颤道:「师兄,有……有……」
无法形容所见之物。
底下应是夯平的土地,至多留有符篆的印痕,前面八块俱是如此。
而最后一块砖底赫然枵空,用角木钉出梁椽一样的支架,支撑石砖,竟是地
底墓穴的工法。
因砖厚近于两寸,踩踏其上也不会发出空洞响声,再加上三人无不是放轻了
手脚,以免惊动顾挽松,竟未发觉有异。
尺半见方的孔洞内,露出一名闭目仰躺的男子,肩胸以下被石砖所覆,但襟
领形制与何潮色所着如出一辙,显是剑冢的院生。
应风色想起一事,面色微变,倒转石砖便要盖回。
「等……等一下!」
何潮色如梦初醒,螫屁股似的弹起,双手攀住师兄,迟疑之中又有些难以置
信。
「不……不是该先看他……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有没有气么?我等阳山
之人,伏……伏那个……平……那个……」
被师兄严峻的面色压得缩颈低头,难再据理,但年轻的脸上并没有真正服气。
鹿希色敲敲臂甲。
「剩不到半个时辰了,万一别组需要帮忙,时间会太紧迫……而且你怎知不
是死尸?放回去,至多走之前留字条,让别人救。」
连师姊都这样说了,何潮色也没法再坚持,只得讷讷松手。
应风色暗提真气,石砖对准缺口,突然间茔穴里的那人微微一颤,直着脖子
大声呻吟,睁开一双血丝密布的怪眼,便欲挣起。
应风色手里搬着沉重的铺石砖,差点失手摔了,踉跄几步赶紧立稳。
鹿希色紧盯着屋内,回臂低喝:「别让他闹,先点了穴道!」
何潮色胡乱落指,却怎么戳也制不住他,差点给咬了手指。
鹿希色返身扑至,不及拆用运日筒,径以摊开的裱煳长卷压那人头脸,堵住
呜啊乱叫,但收效甚微,卷纸眨眼给咬个稀烂,彷佛莹穴所困是头发狂野兽,拉
锯间动静惊人,顾挽松便是聋子也该醒了。
眼看场面失控,一人猱身扑至,转出锥匕的运日筒刺落,一切复归于静,红
渍迅速在长卷上渲开,风中仅余三人此起彼落的咻喘。
何潮色瞠目瘫坐,双手鲜血长流,显是被那人咬伤;鹿希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额发披覆,香汗淋漓,月下看来恍似艳鬼。
应风色拔出匕尖,在靴底抹净,检视过并无缺损,才将钢筒嵌回;周身散发
的腾腾杀气,彻底压倒了女郎和少年,恐惧须臾间攻占二人的眼底面庞。
应风色恍若未觉,迅速搬起石砖,放落原处。
一瞬间,某种异样的波动扫过前庭,彷佛穿透了三人的身躯,一如先前石室
曾遇;下一霎,从第九块石砖的周围缝隙,溢出鲜血般的暗红液渍,一一连贯其
余八块,最终爬满老槐四周所有铺石,一道若有似无的血光冲天而起,直薄天际!也不知过了多久,血光末端似乎消失于星海深处,夜雾陡地浓重了起来,彷佛
是自无尽霄汉外坠落。
术法并非无中生有,尽管优秀的术法效果神奇,运作的原理却出乎意料地繁
复枯燥,一板一眼,没什么随兴之至的模煳空间,如同历法数算。
术法需要阵符阵基之类的术式结构,也需要发动阵式的驱力来源,地气、风
水是一种,魂灵性命也是一种。
应风色一看莹穴里有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若这真是个术阵,砖上符箓若无汲引地气的设置,驱力的来源必是血祭。
布置阵仪之人,连点燃仪式之火的「柴薪」
都备好了,应风色想盖回铺石砖就跑,幕后黑手岂无后着?就算何潮色未犹
豫,被活埋的倒楣院生也必定苏醒,这是怎么也躲不掉的恶意设计。
(可恶……可恶透顶!)屋内突然亮起了烛火,问心斋的煳纸门牖上映出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