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看来龙大方不是胡乱编派这位名义上的宫之主是真喜欢“微服出巡”就不肯安分待在飞雨峰应风色也是一脉当家设身处知道这有多令人头疼反感更甚;见是往玄光道院的方向心念微动悄悄尾随。
道院后门无人把守韩雪色在树丛里观望一阵忽然窜入动作迅捷如猫应风色差点没反应过来蹬墙上瓦幸未跟丢韩雪色随意坐上院内的回廊栏杆拔草哼歌似乎心情佳。
应风色伏于同一侧房顶藏身屋脊之后此处正是韩雪色的视线死角除非退到院底转身抬头才有机会瞥见瓦上的人影。
(他在……等人?谁人会与他约在此处相见?)
自与龙大方重遇他特别让福伯打听了这些年韩雪色于各脉流转之事在各种意义上他都是个孤儿举目
皆敌朝不保夕;之所以能留着这条命不外乎两个名字独孤寂和魏无音前者更撂下狠话阿雪身死日龙庭绝传时。
谁也不敢怀疑十七爷的决心与能力。
而魏无音这几年上山已经不回风云峡了只同韩雪色碰上面就走为的就是确保毛族孤儿没给人分而食之其余一概不问。
福伯其实一直知道总是听到消息便赶去见一面今年在夏阳渊明年在惊震谷……活像个年老色衰的流娼巴望着昔日恩客垂怜不求金银恩赏只盼几句体己话。
就他所知韩雪色在山上没有朋友至少没有能约在玄光道院见面的人。
上一回韩雪色来此也是来赴此人之约么?应风色很难不联想到遗落的《还魂拳谱》隐约嗅到了一丝阴谋气息眉头蹙得更深。
按说韩阀已放弃在此事上与朝廷争斗但如果它们的目标不是平望而是宫那么经脉受损、无法练功的废物质子说不定反而是理想的奸细和内应起码不会启人疑窦。
应风色一直在想拳谱于何处失落若是掉在道院被某人捡走难怪事后遍寻不著。
蓦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幅雪白纱裙沿长廊翻转而来来人中等身量并不特别高?双腿的比例却极修长浮出裙的大腿浑圆结实交错之间夹出的腿心曲线分外饱腻诱人;步履虽然轻盈明显并未练过内功急促的娇喘吐息依稀可闻无奈看不见上半身遑论面貌长相。
韩雪色吐掉长草翻入栏杆内两人的身影随之叠合依稀能听见他尾音不自决扬起似是说些“妳来啦”、“累不累”的体己话;那女子及腰的秀发轻轻甩动发梢荡出两人叠影之外韵致温婉比幽明峪的无垢天女——自然是鹿希色以外的——都要有教养得多。
韩雪色嗓音低沉初见面时兴奋难抑语声略有提高片刻又恢复平常模样再难听清他说了什么。
两人携手并头坐在栏杆上聊天女子的容貌身形多被高大的韩雪色遮去但从偶尔露出的腰臀轮廓与细直修长的藕臂看来确有一副秾纤合度的绝美胴体虽说未必便是天香国色只消脸蛋有中人以上的水准亦称得是美人。
韩雪色在宫连朋友都没有不料竟在玄光道院里藏了这么个能幽会的情人应风色不由得暗暗称异。
青年男子血气方刚好色而多慕少艾以女子差堪盈握的柳腰与浓发芳龄应不超过二十;齐腰襦裙染作渐层的青碧松柏绿衬与上身的窄袖薄纱衫子清爽宜人不会过份惹眼但衣料作工皆非泛泛显是好人家出身。
女子嗓音轻细山风里听不见她说话只能尽力捕捉衣着外貌上的特征。
过了一会儿两人起身在女子身影没入簷影前应风色瞥见她腰后插著一物长于匕首短于剑纤细笔直似是竹木之属心念电转:“莫不是笛箫一类?”
韩雪色翻出廊外簷下忽探出一只羊脂玉般的素手五指修长骨肉匀停不见半分青筋骨棱连尖细的指甲都是滑亮饱满的珍珠色美得毫不真实。
应风色惯见佳人没想过会被一只手攫走注意力回见她递出一枝满涸血似的暗红斑点的枣管果然是箫。
韩雪色接过枣箫骤听廊里“唰!”一声泼风猎响碧裙飞角乌丝轻扬时不时杂着衣带纱袂偶而还能见到翻飞扬起的裙底下探出水蓝色的缎面绣鞋不仅脚背浑圆白皙连裹出的脚形都似莲尖儿一般美不胜收。
持箫怔立的毛族青年两眼发直面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她在跳舞——应风色会过意来几乎能从乍现倏隐的裙袂衣角、浓发绣鞋间勾勒出少女青春洋溢又极富胴体魅力的动人舞姿只觉不可思议。
原来世上有一种美竟是毋须眼见为凭的。
应风色自认非是想像力丰富之人过去魏无音指点他时总咕哝著“拘泥一隅不见天”。
及至韦太师叔接手偶然听少年说起哑然失笑:“寰宇无穷谁不是只见一隅?你师父是让你自由想像哩。
他接受不了这种事。
宫武学哪一门不是历经百年十代由无数先贤高手于死生相搏之间淬炼而来照本宣科都未必能得其意由得你任性诠释随意发挥?这与不懂武艺的庄稼汉乱打一气有什么分别?
应风色最擅长的就是理解秘笈学得比谁都快比谁都像。
魏无音动辄让他把本子扔掉这明显是去优择劣赤裸裸的抑制打压;师徒最初的裂痕说不定便是起于此间。
随少女起舞廊底间或传出飒烈的破风劲响那不是轻薄的纱袖襦裙能发出的声音。
应风色倾听片刻想像少女拧腰摆腿藕臂挥出蓦自掌间散开一片切风之物……
是折扇。
她跳的是扇舞。
教坊的舞伎也跳扇子舞使的是两柄特制大扇扇缘缀羽毛兔绒扇面多不开阖利用阵列的变换与大扇掩映身姿乃多人合舞。
持扇单舞那是文人雅士的做派重的是意境与肢体妖娆的舞姬不同。
韦太师叔喝高了常持扇为舞应风色有样学样也对荷月二婢显摆过几回并不陌生。
应风色对女子的来历越发好正想挪个位子瞧清楚韩雪色突然鼓掌叫好见女子又伸出俏生生的小手赶紧将木箫递回。
“换你啦。
”簷下飘出一把微带轻喘的清脆女声似是初初舞罢心绪昂扬愣没拾起闺秀的教养矜持脱口而出。
声音当然是极动听的
但令应风色印象最深者却是其中焕发的昂扬朝气宛若银瓶迸碎掷有声。
韩雪色似受到声音主人的鼓舞挠了挠头讷讷笑道:“练得不咋的妳别笑话我。
”女子轻轻鼓掌并未言语韩雪色红著脸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像是换了个人原本的散漫颓堂一扫而空目光专注缓缓拉开拳架。
她必是对他笑了笑。
光是这样似往毛族青年脑子里擂了通战鼓足以鼓舞他放下质疑一往无前——不知为何应风色相信女子的笑容有此魔力尽管他二人尚未谋面。
韩雪色身无内力再打也是花拳绣腿纵使毛族天生强健、身手敏捷也不能与武者相提并论只能骗骗生长于闺阁中、识见有限的大小姐。
应风色脸上很快没有了笑容。
韩雪色所使正是《还魂拳谱》里的拳路那些应风色判断根本行不通、打不出的招式正在毛族青年手里虎虎生风;看似扞格的动作韩雪色却能在出手的瞬间顺过去仿佛筋骨的间隙特别开或关节凭空多出两截图与图之间的窒碍被他即兴抹去别扭的拳招一贯串起来竟也有模有样。
应风色看了一会儿几处在解析“天仗风雷掌”时遭遇的大疑难忽现灵犀隐隐想到可供借鉴的法子。
这并未令他欣喜若狂反捏得拳头格格作响。
武学中没什么是侥幸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