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薇？」
「！」
熟悉的声音化作锐利的箭矢，一下子刺穿了玄可薇努力构筑起的脆弱心理防线——她怎么可能认错，那分明是天翔哥的声音，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偏偏在这个时候！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随着青年的声音逐渐迫近，那道身影也映入玄可薇的眼中。本应熟悉的脸庞上充满失望与鄙夷的神情，就像看见了静静躺在路边垃圾桶里的脏东西。
「几天没见，居然跟小母狗一样……」
「不……我不是！！！」
仿佛要窒息般的重压下，玄可薇觉得内心仿佛被撕扯开一道口子，与此同时，手上一道黑线不受控制地从指尖窜出，在接触到龙天翔的瞬间将他洞穿。
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她，青年捂着胸口倒地，身体崩解成一摊黑泥，很快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大口喘息着，玄可薇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个不过是龙天翔的幻象，而周围的环境，虽然大致上还是地下研究所的模样，却隐隐弥漫着怪异的氛围，地面和墙面上生出苔藓，菌类，每一眼看去似乎覆盖的范围都和之前有所不同。
而自己身下同样有一小片苔类物质，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她身下的那滩金黄液体吸收殆尽，生长开来，随后像是仍不满足般往她的身上蔓延。恶寒感袭上背脊，玄可薇连忙退开，催动原力将卷上身体的一点诡异苔藓粉碎。
『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苍滅天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你做的很好，像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根本就没什么好和他废话的。」
「闭嘴……」
听到那一如既往有点欠揍的熟悉声音的瞬间，玄可薇再次怒气冲冲地斥责，然而奇怪的是，话一出口，心中却隐隐多出几分不安与后悔，似乎在担心语气是否有些太重。
「你应该也感受到了，抱歉，但那可能是你对我的负之感情减少导致的。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由你对我的负之情感支撑，你对我的负之情感若是用在错误的对象身上，你就会失去对我的厌恶，希望你好好珍惜还能讨厌我的时光。」
尽管是道歉的话语，但却没有任何歉意，反而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然而玄可薇已经没有余力去愤怒了。
「怎么可能！？」
「呵，只有不能让无形之物显现出真正形态的愚蠢凡人，才会认为情感这种东西有多么了不起。就算是再忠贞不渝的爱情，再不死不休的愁怨，化为实体的话，也就不过是体量多了那么一点点。」
苍滅天不以为意地用食指捏住大姆指，随后勉为其难地分开了一点距离，仿佛困扰无数人的繁复情感在他手中也不过是能够轻易拿捏的东西。
「……」
玄可薇完全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情，但内心深处她却实在难以做到再欺骗自己。这个男人，他恐怕真的做得到，她只是无法理解……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苍滅天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予玄可薇一点激励。
「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只要你找到我的伪装化身，将对我的负面情感全部予以归还，你我之间的赌约就是你的胜利，而且我也会向天道发誓不会再对你周边的人出手。」
——假如向天道发誓，确实能形成强大的约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要搞得这么大费周章？
「只有我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吗？以自己最为炽烈的情感作为命运棋局的棋子，谱下无可复现的一手……」
似乎明白了玄可薇想要问的话，苍滅天发出深深叹息。
「毕竟你身上还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剩这个了吧。还是说……你想要向我证明，你胸前那对玩意儿不只是大而已？」
玄可薇握紧拳头，心中只剩下深深的悔恨。所以她为什么会想着向这个b@#$%&寻求答案！？
*** *** ***
猛然睁开双眼，是熟悉的天花板。
玄可薇伸出手臂挡住双眼，长长出了口气，莫名的情绪很快随之消散。
距离那场意外过去已经差不多半个月，虽然她已经尽力在周围人面前表现得像是已经完全恢复，但这样奇形怪状的梦境却总是持续不断，在梦中的似乎是自己，可却又让自己感到越发陌生无比。
假如说是梦境，未免太过真实。
但是那怎么可能呢？就像她无比确信那个男人不是苍铭一样，她也敢断言，那不可能是自己。
要说为什么的话，她过去的这些日子一直待在这里。
而在这样的时光流逝中，预订准备的祀礼也终于迫近到无法轻易推开的地步。
明明被告知长久以来束之高阁的铜锁的正确使用方法，却没有显露出半分感激之情，反而表现得怒不可遏，差点对自己做出为老不尊的失礼行为——
玄可馨无法接受，即使被如此委屈对待了，却没有半点怨言，只是提出了小小的合理要求，希望无限期推迟祀礼举行日期的自己居然没被满足。
「所以说——」
「咳咳……可馨，我真的没关系。」
风风火火冲进屋内，玄可馨刚想尽情诉说自己的观点，就被玄可薇先发制人地加以制止——经验告诉她，将玄可馨打开的话匣子再次关上的难度。
「唔……可是……」
玄可馨忽地紧紧盯向玄可薇，然而后者早已有所准备地在脸上堆满『我真的很好我不想静养祀礼肯定会很有意思』的神色。
狐疑地又瞥了眼玄可薇看上去满是真诚反倒显得有些心虚的双眼，玄可馨终于还是嘟囔着选择了原谅那个可恶的老家伙。
「哼……我知道了啦……我就不跟那个可恶的老家伙计较了。」
「那么，两位小姐，我就到外面静候了。」
「抱歉啊，辛苦你了。我想可馨的意思是，她也觉得总是拖延下去十分对不起。」
有些歉意地看向那个每次都脸色涨红，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的侍从，玄可薇完全能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玄可馨的强词夺理，他一定也十分想大声说出自己的主张吧。
拼尽全力才维持住自己脸上表情的侍从呼出一口气，作为那个被直呼不识好歹的老家伙的亲卫，他每次明明是跟着可馨小姐来向可薇小姐说明祀礼事宜，最终都会不自觉间加入声讨自家大人，安慰两位小姐的行列——然而这次，终于，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使命！
——作为可薇小姐后援会的一员，他必须回去跟其他人诉说这一次的所见所闻，以及再重复声明一遍，可薇小姐真的是天使！
2
「如果能够忘记那个人……如果能有一个更好的人代替她去支撑他……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那是少女曾经许下的愿望，而她的愿望从来都会实现。
可即便如此，即便连这个愿望本身都已经遗忘，她依旧还是喜欢上了那个人。
*** *** ***
「我怀疑实验体具有『洗脑依赖』的症状。」
「……」
「……如果，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是故意让自己落到我们手中的话……」
「……」
塞拉斯的不发一言让沐妃淑心惊胆战，但她犹豫着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