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齐某一听你之缘由?」
「莫名心烦,故而抚琴自遣,如此而已。」清柳看向他:「齐 公子喔?也是
一样么?」
齐九嵋盯着她那在黑夜中犹然灿若星辰的双眸,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清
柳姑娘希望是一样吗?」
清柳未曾想到他有此一问,显得有些局促。她也不知为何,平日里分明阅尽
无数人,早已练得一颗心波澜不惊,在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户书生面前,
竟总是无法做到与其他人同样对待。
「清柳不明 公子之意。」她只好如此回道。
齐九嵋在问出那一句话后,便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有些唐突,尴尬地笑
了笑,道:「虽同是心烦,然而,我之缘由,起源于今晚一梦,同时也有感于近
日遭遇。」于是,便将自己从被追杀起的事详细讲与清柳听,却略去了自己脑中
意识翻腾之事。
「齐 公子之遭遇,着实可怜。说起来, 公子被人追杀,离家数日未回,何不
报信与家中双亲知晓平安?」清柳复启抚琴。
齐九嵋神情黯淡了几分,他找了旁边的一个石凳落座,良久,才回答道:
「家父在我六岁那年,被血洗村子的魔人杀害。家母带我出逃到惠安村,好求歹
求,才求来半亩荒地耕种维生,没几年后,母亲积劳成疾,也故去了。后来我便
孑然一身,半耕半读,欲搏一个功名,告慰父母。」
「魔人......」清柳喃喃地念了一句,仿佛被勾起了什么极痛苦的 回忆,紧紧
地皱起秀眉,泪水几要夺眶而出。
齐九嵋见她神色有异,起身走到她身边,俯下身看着她,问道:「清柳姑娘,
怎么了?」
清柳看向齐九嵋,脸上已是梨花带雨。她轻轻摇了摇头,取出手绢拭去眼泪,
平复了一下情绪道:「五岁时,我家住的桑原镇全镇被魔人所戮,独留我一人幸
存。后来我在逃亡路中被人贩拐骗,卖进了这青滟楼。」
齐九嵋面对着清柳那绝色的面庞上带着含泪的眼波,心中似有一根弦被触动。
听她讲起身世,更是与自己颇有同病相怜之意,叹道:「 人生莫测,年岁无常。
姑娘节哀。」
清柳点点头:「好在老板娘待我不错,养我长大,传我技艺,却从未逼我出
身接客。这也算是老天为我留的后路了。」
「说起来,我自醒来之日起,便没有见过老板娘,她去何处了?」
「老板娘受太子委派,出访民间,为陛下选美去了。」
「什么!」齐九嵋听得惊奇,脱口道:「当今陛下选美,竟是由青楼老鸨着
手承办的?」
清柳神色一沉,老板娘自小抚养她长大,将她一路带至如今的地位,可说是
再造恩人,突然听得对她如此不敬的话语,让她非常不愉,对眼前人先前的几分
亲和感也荡然无存。齐九嵋只听得她声音冰冷地道:「齐 公子,还请放尊重些。」
齐九嵋心头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大揖一礼,道:「齐某失言,还
请清柳姑娘见谅。齐某一介布衣,岂敢对老板娘有丝毫不敬之意。」
「一介布衣是真,以圣贤之名鄙夷娼妇,也未必是假。」
「非也......」齐九嵋欲解释。
「夜凉如水,清柳女子弱体难支,便先回去休息了。」清柳打断了他。顾自
离去,走到一半,忽停下脚步,冷声道:「青楼腌臜之地,住不下洁身自好的读
书人。齐 公子若伤势转好,便早些离去吧。」
「清柳姑娘......」齐九嵋唤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不由得苦笑一声,不
重不轻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分明一事无成,说话倒是越加不见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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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这一日雨霖巷较往常热闹数倍,整条巷搭上许多大小彩棚,棚中卖各色冬果
杂料,酒糟轻食,布匹绸缎,桃符门神等物。市集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青滟楼门外早早备好了祭祀用的佛像盆器,待到正午灵罕寺的僧人亲至,便
做起了祈福道场,以佑将来之年心事顺遂,平安喜乐。
北旸尊佛,灵罕寺更乃北旸国寺。平日里皇家祭典,都往往要请灵罕寺住持
亲往,因而青滟楼能在小年这天请得灵罕寺僧众,其地位可见一斑。而雨霖巷的
人家也自问因此沾得福气,对青滟楼感恩戴德。是以这一天整个雨霖巷几乎都挤
来青滟楼周边,大小摊贩尤其多。
齐九嵋在青滟楼养了半个月的伤,终至康复。那日失言后,清柳虽待他态度
冷淡,其它用度方面倒也不曾削减于他,显然不是真心要念他离开。
当然,若清柳真要如此行事,也在情理之中,说不得就是了。
是以他一直想寻个机会,一释当日误会。奈何清柳原本就代老板娘之位,事
务繁忙,更何况又有心避着他,便再难缓和二人关系。
而今伤势痊愈,他也无再待下去的理由了。今日齐九嵋便打定了主意,若能
见到人,说明误会,那他便寻个借口,在青滟楼觅个差事,常住下来。若清柳仍
选择回避,他便留下辞书,悄然离去。
他将辞书留在桌上,快步走出房门。
齐九嵋看着眼前清柳的房门,竟产生了一丝犹豫,但也只有一瞬间,他振了
振精神,正欲伸手敲门,却听得房内传来了交谈声。
「干娘此次出访游历,倒是回来得早,想来是寻美之事进展顺利了?」
「算是吧,在居平、凤梁、鹭州都寻到了几株不错的苗子,都是家境贫寒的
苦命女,只为口吃的,什么都愿意做。也省了我费口舌。」
「既如此,干娘为何还愁眉不展?」
「唉,我此次一路行去,找寻中原美女,倒没几个,可沿路的饿殍,却见了
了有小几万。可怜哟!」
「干娘心怀天下,清柳一向知道的。」
「说什么心怀天下,不过求个安生日子罢了。不说我了,听说前段日子,你
险些受伤了?」
「不碍事,有幸受齐 公子所救,并无大碍。」
「这齐 公子又是哪家权贵少爷,竟能出手在云落剑池大小姐的剑下救你,想
来是很有胆色的。」
「不是,他乃是个被小梨儿救回来的农户。」说着,清柳便将来龙去脉详说
与干娘听,包括那日齐九嵋失言之事。
「哼!」那干娘听完冷哼一声,道:「这些读书人,一个个都自命清高惯了。
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