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善和迦罗相互看了看,无奈地站起身来。
凡尘放缓语气,道:「迦善、迦罗,为师自认对卜算一道颇有心得,多年来
甚少差错。何况静心细想,秦王命我们师徒东行赵国,其中玄机颇多......」
凡尘停顿了下,觉得这些还是不说为好,便改口道:「秦王所说的那少年是
否属实尚且 未知,此次急急东行,为师已是犯贪念。佛祖云,佛渡有缘人,那少
年真若身具慧根,为师一人为他点化即可,反之若他是尘世俗人,为师带上你们
这些弟子又有何用,难道真要硬抢么?有迦罗一人相随已足矣。」
迦善不解道:「那师父为何将此禅念珠交于徒儿?」
凡尘微笑道:「其中玄机,你回灵山寺便会知晓。」
迦善正欲再言,凡尘喝道:「不必多言,为师以西域佛门十二代掌教之名命
迦善带其余师兄弟返回灵山寺。迦善回去后以为师之名,灵山寺暂且闭寺,不再
理任何俗务。」
迦善无奈接过禅念珠,对凡尘叩首拜别。
凡尘师徒走后,刑无舫对赫连雪和屠山岳说道:「这些弟子也都累了,歇会
儿再起程吧。」
屠山岳领命而去。
赫连雪忽然道:「门主,赫连雪有事禀报。」
刑无舫微笑道:「赫连兄弟,此地又非我门总堂,何必拘礼,来坐下说。」
两人在树下一块石头上坐下。赫连雪道:「三年前我赫连雪孤身回西秦,秦
王和寇家对我颇有疑心,幸得门主全力担保,他们才对我赫连雪无可奈何。赫连
雪在此多谢了。」
刑无舫道:「赫连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我做了几 十年的兄弟,难道还信
不过你吗?」
赫连雪一咬牙,道:「多谢门主信任。但此事确有隐情未报,当年仅凭我赫
连雪自己的能耐的确无法逃脱重围,全仗了有人相助。」
「哦?」刑无舫微感惊讶,「那人是谁?」中原武林对魔门历来人人喊打,
极少有人会出手相助,何况能救出赫连雪,此人武功至少不在赫连雪之下。
赫连雪脸露痛苦之色:「门主,赫连雪曾对那人立下誓言,绝不将此事透露
给任何人。」
刑无舫笑道:「赫连兄弟不必为难,男儿一诺千金,既已立誓自然要谨守,
否则岂不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为兄不会怪你。」
赫连雪松了口气,道:「门主,方才那凡尘和尚言之有理,此行赵国的确极
为凶险,上京城奇人异士不在我圣门之下,我赫连雪三年前就有过教训,李长老
和我血刀宗满门尽数被诛。况且我们是在赵国境内,届时面对的不仅是赵国的高
手,还有可能是数万赵国大军。」
刑无舫沉默半响,道:「赫连兄弟,你说的没错。我们圣门在秦国落到今天
这地步,绝非是被寇家和佛门所制,魔门历来为武林公敌,可从未曾听命过他人,
说到底还是江湖中人无力与朝廷相抗。」刑无舫越说声音越低沉:「当年圣门大
雪山总坛被三万大军围困整整两月,无奈之下只能向秦王请降,圣门 传承千年从
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我刑无舫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历代祖师!」
刑无舫愤恨地一拳击在大树上,只听咔咔声连响,那棵如人腰般粗细的大树
从中断裂,缓缓地倒落于地。正在歇息的魔门子弟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见是
门主和赫连雪二人在此,辈分低一些弟子转过头不敢再看,屠山岳等门中老人不
知何事,都走了过来。
赫连雪对屠山岳等人视若未见,对刑无舫说道:「门主,你又何必为此事内
疚。当年本门确已走投无路,那三万大军若真攻上来,除了门主和我们几个堂主
之外,那些弟子和家眷们恐怕无一能留得性命,向秦王请降我和老屠他们几个也
是同意的,怪不得门主,若是这也有罪的话,我赫连雪陪门主一同向祖师们请罪。」
屠山岳等人也已明白是为何,当年各堂子弟不少死于此役,众人心底都将此
事视为奇耻大辱,顿时群情激愤。
刑无舫长吸了口气,举手示意众人安静,忽然对着站在外圈的一位老者说道:
「童长老,你怎么说?」
那长者脸色微微一变,强笑道:「众兄弟说得是,当年皇上是太过分了些。」
赫连雪等人脸露不屑之色。这老者是魔门两位长老之一「剑若游龙」童可成,
另一位长老「风行万里」李万山三年前便已死在赵国。童可成忠心于秦王在魔门
是公开的秘密,赫连雪等人早已与他划地绝交,不知为何刑无舫非要让他一同来
赵国,甚至还奏请秦王恩准。这一路童可成受尽白眼,他倒也有自知之明,整天
与自己的两个弟子在一起,不与他人来往。
屠山岳呸了一声,道:「收起『兄弟』那二字,老子不是你兄弟。」
童可成苦笑道:「门主,这都已是陈年 往事了,何苦再计较不休。这些年秦
王也没亏待我们,门中子弟的家小也都不再受那颠簸流离之苦,再说当年我们都
曾立下圣门毒誓,此生定为秦王效命,已是反悔不得了。」
刑无舫点头道:「我门不容于历代君王,与汉代的几位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皇帝比起来,秦王的所作所为倒也没什么,本座自然不与他计较。」
童可成听了松了口气,笑道:「门主英明。」
刑无舫忽又道:「当年我圣门西域各堂率所有弟子到总堂祭奠祖师千年诞辰,
那个将此消息泄露给秦王的人就要小心了,本座总要与他算账吧。」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多年来赫连雪等人一直以为当年哪一分堂的形踪被
人察觉才导致魔门总坛被困,毕竟那时秦国对魔门搜捕倾尽全力,找到些蛛丝马
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万万没想到是被门中自家人出卖了。
童可成脸色惨白,虽仍强自镇定,但指尖已在微微颤抖。
刑无舫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童可成,你原名田扬,出身陇西世家,幼
时家道破落,偶遇本门上代长老胡世丰,便投于胡长老门下,为不牵连田家,于
是改名童可成。秦王登基后,朝中原先几大世家被尽数诛尽,陇西田家重又崭露
头角,你几位堂兄弟如今都已是朝中重臣,骠骑大将军田祖扬更是军中仅次于薛
方仲的二号人物,当年统领大军围困我圣教大雪山总坛的就是他吧,而为他通风
报信的就是你,田扬!」
「田扬」二字刑无舫运劲喝出,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童可成心慌意乱之下被
震得头晕眼花,差点儿摔倒在地。他心仍不死,大叫道:「门主,你可不能听信
他人谣言,无凭无据,我童某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