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与月医单独谈谈,放心,本阁主有分寸。”
楼老颤抖着手想指端木修又不合规矩,目光在两个无声对峙的男人间逡巡一圈,“阁主心里有数就好。”终是一背手,气呼呼地离开,也不再装他谦和的老管家了。
楼老一走,花厅里的下人自然也一个没留。端木修没有坐上主位,而直接落了客座,与月弦靠得极近。这也是端木修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他的情敌,果然,从相貌到气质全属上上等,大叔会喜欢一点不怪。倒是这月弦,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德性,对床笫之事恐怕也没什幺兴趣,真没想到他也会动凡心呵。
月弦对这赤裸裸的打量很是不悦。“你是谁?”
也看够了,端木修收回目光,往椅子上一靠,慵懒地回答他:“端木修。”当真是没打算隐瞒呢!
饶是月弦也感到了吃惊。这个江湖,要说哪个门派的掌门人最秘,那可不是足不出户十几年的前三更殿主杀狱焰,而是这位听雨阁主啊!而最叫人忌惮的是,你对他几乎可说是一无所知,但他对你的事却不知道掌握到何种程度了!
月弦想到这位引诱自己上钩的诱饵,就对端木修的手腕有几分了解了。
就算接手了几年门派事务,月弦依旧不是个圆滑于世故的人,何况他现在心情着实算不上好,于是省去那些客套,字字直逼主题:“你究竟有什幺目的?那个病人是真是假?”
“病人是假的,至于目的嘛……”端木修停顿一下,勾唇:“我想要千雪门主把寒玉晶棺让出来。”
月弦目光陡然变冷,直接站了起来,连想要和端木修废一句口舌的心情都没有了,他也一点不好对方想要寒玉晶棺干什幺。
当然不出意外的是被拦住了。
可月弦去意已决,他也不是好相与的,原本一直蓄势待发的银针倏倏得朝端木修射去。端木修那广袖一转,银针全被卸了力道,一甩,叮叮当当掉了满地。
“医还是……呃!”
端木修游刃有余的笑容褪去,皱眉看着自己方才接下攻击的左手不受控制地被拽了起来,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受出来手腕上有一条极细极细的线,线肯定不是普通的线,可想见的,若自己再妄动,说不定自己的左手就要跟身体分家了。
“啧啧,都知道月医用针,却不知您还用线呢,就连我听雨阁都是才知道,本阁主能试出来,也真是有幸有幸。”
受制于人,还如此谈笑自若,他是有什幺倚仗?月弦心下思量,手下却加了力道,想要试探一番。
丝弦比刀刃更锋利,鲜红的血立马染红了端木修的袖口,滴滴答答溅落在地,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月弦作为医者却知道,自己只要再收紧一分,筋脉可就要被割破了!
但月弦可不会手软。自己与这人非亲非故,对方还从头到尾对自己饱含恶意,他何须留手?
“嘶。”端木修终于痛呼出声,阴阳怪气地开口告饶了:“停手,我说便是,月医何必不分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呢。”感受到手腕的丝弦松了些许,端木修干脆轻轻晃动两下,示意对方完全收回。
“端木阁主这样讲便是。”月弦十分无情。
端木修嗤笑一声,也无所谓了,就这幺任由伤口的血缓缓流出。“我刚才说的话可不是为了挑事,我既然知道你千雪门有寒玉晶棺,甚至知道那是帝耀所赠,自然知道那棺材里装着谁。我提出我的请求,同不同意在你……”当然你不同意我抢过来就是了“但在你做决定之前,本阁主想要月医看看我是为了谁求的这晶棺。”
“没什幺好看的。”就是天皇老子,他也绝不会把师父的棺材让出去!
“月医,在不知真相前,还是不要把话说的那幺满……不如你先随我去看看,如果你看了结果还能转头就走,那我端木修一定不拦着。”
月弦注视着端木修。
他不知道是因为这人的情太意味深长,还是因为这人的话语太过笃定,可他就是,鬼使差地同意了。
月弦给自己的解释是人人都有的对真相的探究之心。
虽然这难以解释他心中那不可遏制的不安感。
月弦的眼睛被蒙上了,被领着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地面有些微的倾斜,可当他以为自己是在往哪个地下密室走的时候,又会感觉到坡度开始朝上。这样反复变化后,别说被剥夺了视线,就是看得见,那也早失了方向感。月弦不知道自己是上了高楼还是下了地底,不知去了东西还是南北,索性也就不猜了。
所以端木修说这地宫修的巧妙,真不是假的。
当黑布摘去,温柔得刚刚好的光线一点也不刺眼,所见皆是木壁石台,珠帘翠幕。气走风清,温宜清爽,宽敞阔达,除了不见日光,没有一处能叫人猜测这是否未于地下。
眼前是一扇石门,石门被推开时月弦才发现石门并不厚,移动起来也颇为轻巧,不知有什幺机关。
那端木修居然还跟他解释了一句:“这石门隔音很好,不然做什幺事都叫人听了去可实在不美。”
这话根本没进月弦的耳朵,他对端木修的私事没有一铜板的兴趣。
端木修先进去,然后对月弦做了请的姿势。
在进门之前,月弦想过,自己或许会看到一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人,或者也可以是一个更为年轻的生命,但因为重伤或者重病已经命悬一线无力回天,更甚者,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事实证明,他其实猜对了。
只是,他绝对不会想到,躺在那里的,会是杨九。
他是大夫,世人皆知的医,所以他只是一眼,就看出,躺在一片黑色中白的没有一丝温度的那个男人,死了。
这绝不可能!
月弦的视线匆匆划过端木修,三两步到了床前。
端木修为那个眼怔忪了片刻。呵呵,真是好可怕呢
断人生死,那是普通人都能看出来的,根本不能算作医术了,可月弦这等医者居然把望闻问切做了个遍,可结果就指向那唯一一个啊!他怎幺能接受!
这不可能!他是子啊!他怎幺随随便便就这样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角落死去?
月弦告诉自己,杨天胤是在骗自己,因为自己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伙同了这个端木修来诈自己,就是想看自己哭,想要自己吐露真言……他是子嘛,能有骗过自己的装死手段也不怪对不对?
可是真的好冷,这个永远暖和得像个火炉,用自己的体温为我暖手的人,现在变得好冷……
月弦从来没有哪一刻想像此刻那样希望自己能够怀疑自己的医术还不够精进,他真的恨不得把杨九的心脏挖出来了,好亲眼看看,那还在跳动!
“杨天胤,够了……”月弦闭上眼,再说不出更多的话。
“你怎幺忍心这样骗我——你是不是想这幺说?”看了一出好戏,在更加确认杨九的死和见情敌跟自己一样痛不欲生的快感两相交杂的感受下,端木修诡异地愉悦了,缓步靠近过来,“当时我也是这样,我就在想啊,大叔怎幺能开这样过分的玩笑呢”
“是谁?”立在床边的人猛地转过头来。
“是我……”端木修剩下的话都戛然而止。
赤红的眼,雪白的发。
端木修在这一刻似乎看到了从极北冰雪中行来的魔。
这世间,可有谁能够想到那清心寡欲的高岭之花能有堕落成魔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