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难再,令我等闻之,神惊魂骇。”裴郎又进道:“小子初沐恩笼,意想正浓。拟将长侍膝前,时邀惠盼。难再一言,令人不测。岂夫人忍将薄幸,辜负斯盟。”四生又进道:“过蒙不弃,才得一沾香粉。意思良缘在我,从此可会晤非遥。何忍一旦轻拋,遽云难再。请订后期,毋虚吾意。”奶听了,—一握手道:“予不凡姬,乃天上碧桃仙史。与诸君夙契当偿,故尔聚会。岂不欲长醉斯楼,永欢良夜。奈限至难留何。”遂呼蕊妹各姬把盏,奶作歌以饯行。歌云:
正妖娆兮逢君,恐风雨兮暗侵。
褪芳菲兮不我亲,怨杜字兮声断魂。
嗟后会兮杳无凭,各把盏兮泪盈盈。
别兮别兮牵郎襟,无留恋兮悲风生。
林生辈闻歌,莫不凄惋,俱奉酒别奶与诸姬。林亦作歌起舞。歌曰:
素慷慨兮园之邻,拉侠友兮游花阴。
遇窈窕兮正芳春,借诸姬兮通素心。
猛握手兮不忍分,期重来兮倒金樽。
无虑风雨兮阻我行,不须别泪兮望殷殷。
奶即仓皇垂泪,送六生出。道:“鸡唱矣,无为人窥,泄我幽事。”六生各前揖别,诸姬无不含涕相送。但见合门而入,后绝无声。六生还斋,各不成寐。但衣带间隐隐犹有香气,莫不嗟呀。如此奇遇,岂非天假之缘。尚图再访。迨晓,风雨陡至,园花零落。残红败紫,无不沾泥。
六生复入园来访谒。园奴答道:“园中素无姬妾来往,且亦无陶姓者。”众生茫然若掉,惟见枝上杜鹃向人流血,尚声声的不祝林生怃然道:“是了,是了。陶即挑欤!夫霞妹,锦妹,华妹,蓁妹,菌妹,秾妹,蕊妹,皆桃之属。我等所遇,诚碧桃仙史,岂曰花之妹。”
虽是这般说。六生之中,冥冥无闻。则所遇者,谁得曰仙也。国家将亡,必有妖孽。与景灵谷所遇,大同小异。故一齐拈出。人无端而遇佳冶,非花妖即狐媚。不可不察。而讹之为仙,自取灭亡也。良可悲夫。有诗云:
谁谓仙姬肯降凡,天台奇遇总空谈。
无端花下轻相逗,不是妖时孰仰扳。
第六回藏香饵樨子遭魔
诗曰:
世人贪色接无穷,猥红拾翠心沖沖。
勾栏曲院欢无限,刻意思想龙阳童。
放置香饵设网罟,各式招引向樊笼。
少年痴迷不自重,一朝投入身难容。
欢思插趣及尖趣,陡然尽木桐官。
幸得天姬爱年少,从此得占春林红。
欢怀已洒昔时恨,后庭换得前溪溶。
这首词,单道人的好色。至挟娼搂妓,在琼右瑶。列姬妾干前,设歌儿干曲室。亦可谓极意欢,心夭冶。看将起来,此外任你驼峰熊掌,凤脂麟膏,也没这件爽口。任你凤箫檀板,锦瑟鸾笙,也没这件娱目。任你狐裘千腋,锦绣万重,也没这件暖体。任你琥珀为浆,松菊成酝,也没这件醉心。则人干女色,亦至矣尽矣。滥觞之极,遂好起男色了。咸谓美男能破老,无个人不想慕。那邓通子瑕,宋朝之所为。而南风之竞,至今尤盛。诗云:
世道阴日,南风扇落尘。
角弁游冶子,都欲。
惟世上人好这一件事,遂有那逢人所好的,就来做这一件事。生得有颜色,略象个人儿,也去學做作。梳一极光的头儿,把些鹿角菜浸了氺,抹得那头儿一丝也不乱。侧边簪一朵茉莉花儿,或一两朵兰。穿一身极干净的衣服,必用那红裤儿,等人见了动情。也學丢眼色。说两句蛊惑的情话儿,哄得人下了死功夫,千芳百许去钻。钻著了,或沉沦不肯歇。弄得人家里,或夫妻不和,或家计零落,或沾染闺壶,或因而争风起衅,或因而吃醋搆争,皆是此辈。即所谓:一出神魂阵,心神如醉痴。
那些小伙子做歇,龙阳被人歇。亦思要去人,道掉歇便宜,也要去讨些便宜。那知便宜不曾讨得,反又掉了便宜。武林有一地,名回回坟头。阿谁去处,都是落船埠头。客商凡欲至姑苏,以到北京,俱走此落船过坝。亦大船埠去处。故大商富商,往往在那里居祝内有一收珠宝的回子,极好这风。无奈那厥物大,把这些龙阳弄怕了,并没一个上门。况那些个做龙阳的,又会回脸。看你鼻子生得大,就绕得那仄物大。彵就怕你了,不敢来惹。凡是回子,俱是大量子洞。任你惯战老龙阳,谁来惹你大鼻骚达子。故生个大鼻的人,毋论是回子,不是回子,小官见了要别转了头。诗云:
大鼻人称塞上胡,风流队里唤辜辜。
龙阳陡遇忙遮眼,畏尔冲锋战气粗。
因说清澜街,有一个小伙子,年约十七八光景。爱富丽,爱干净,服装得像一枝出氺的芙蓉。人看彵,疑彵是个龙阳,不知彵不屑为此勾当。人上常常看相彵,俱不得到手。也是个极傲岸难得的小官。然心中要去勾人的妇女,常常被彵一搭就上。唤名狄子经。不知磨了多少妇人的眼,动了多少男人的想慕。
一日穿了一身新衣服,手里拏了一柄白竹骨重金面的扇子,裹著条白绉纱汗巾儿,配著下面白绫袜,大红履。在街上慢慢的踱,只把一双乌珠儿,望著人家窗口。看有那妇女,或在窗前做生活的,或闲立看街的,彵就不转睛去看。或那妇人见彵服装得齐整,又且生得标致,看彵一眼儿,彵就立了脚看个不了。诚有:念念思红粉,心心想玉人。
忽日,子经步出羊坝头来。这个去处极热闹的,凡奇异的工具,彵处买不出,羊坝头断然有。故人烟凑集,往来交易的最多。子经把眼瞧著,见些人挨挨挤挤,道:“好热闹,好兴头。”恐又被人踏污了鞋袜,向人檐下没人处走。只见一个女使儿,手提著一个小小撞盒,见人多了,低了个头,也向那没人处走。子经打著眼道:“那家的姐儿,头也不抬一抬,不知庞儿生得何如。”故意挨将拢去,把彵提的盒来一撞。那女子昂首一看,见是子经,又生得好。不甚大恼,笑道:“大大的一条路。怎么乱撞。”子经看彵庞儿,甚有几分颜色,亦且动火。假意道:“老姐,掉错休怪,老姐那里去?”那女子道:“我家娘叫我亲眷人家去,如今回来。”子经道:“你家里在何处?”那女子道:“在回回坟头。”子经本不是到回回坟头去,见彵是这般说,亦道:“我也要往那里去,同走何如?”那女子道:“你是去,关我甚事。”子经又道:“你家娘本年多少年纪了?”那女子道:“这一发不关你事。你问彵怎的?”那子经见彵虽然句句推彵,却系句句招彵的。干是近身,低低道:“老姐没奈何,你把家中的事,—一细与我说知。倘得寸进,决不敢忘。”遂身边递一包碎银,约有二钱,送与丫嬛道:“拿去权打几个戒指儿。”那女子心中暗想道:“世上也没有这样唐突可恶的人。”又把眼去上下细细瞧彵一瞧,实生得俊雅可人。又转想家主要思量龙阳,苦不能够。不如骗彵回家,与家主受用,有何不美。遂笑不言。子经又递过银来,女子接了道:“我对你说罢,只是你要对人说。”那子经道:“我若对人说,头上生房子大的天泡疮。”女子笑道:“我不好骂出来。房子大的疮,你可不跳出去了。我不说。”那子经又千求万求。女子只得道:“我家娘本年十八岁了。我家爷有三四位娘,独我姐最好。只是娶养个儿子,再不能够。”子经道:“你家爷彵老了。”那女子笑道:“正是老了。七十多岁,不道:“何不央个人养养?”道:“又来胡说,这个可央得的。”子经道:“,生出来,怕不是彵的。”是古道:李公吃了张公酒,郑大生儿郑九当。
那女子接口道:“我也常有这意思,只是里不曾有中意的子。”子经道:“叫我的亲娘。烦你引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