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覆乌云肌挺雪,双眉楚翠凝愁绝。
缁衣冉冉逐轻风,司空见也应肠绝。
妈咪忙对王百会道:“我这女儿自从金明池走了一回,回来就茶饭不思,不知怎的,可唬坏了我则个!”
王百会道:“夫人不须说得。待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自知。”
潘妈咪道:“好好!”迎儿将王百会引进玉娘房里。玉娘正睡,开眼叫道:“少礼。”王百会道:“稳便!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则个。”
玉娘探出手臂来,让王百会看了脉。道:“娘子害的是周身疼痛病,并觉恹恹的恶心。”王百会道:“是否?”玉娘道:“是也。”
玉娘又道:“又有两声咳杖。”王百会不听得成事皆休,听了道:“这病蹊跷!如何出去走了遭,回来却便害这般病?”
王百会看著迎儿奶娘道:“你们且出去,我自问小娘子则个。”
迎儿和奶子自出去,王百会对著玉娘道:“老媳妇却理会得这病。”
玉娘道:“奶奶,你如何理会得?”
王百会道:“你的病唤著心病。”
玉娘闻言惊喜道:“如何是心病?”
王百会道:“小娘子,莫不见了甚么人,欢喜了,却害出这病来?是也不是?”
玉娘心想道:“这奶奶真好眼力。”口中却道:“这却没有。”
王百会道:“小娘子,实话对我说。我与你作个道理,救你那性命。”
玉娘听得说话投机便说出前日事来,末了道:“那子弟唤作阮二郎。”
王百会听了道:“莫不是春悦楼开酒店的阮二郎?”
玉娘道:“便是。”
王百会道:“小娘子休要懊恼,别人时老身便不认得。阮二郎好个伶俐子弟。彵大哥現教我与彵说亲。小娘子,我教你嫁阮二郎,你嫁也不嫁?”
玉娘笑道:“可知好哩!只怕我母亲不肯。”
百会道:“小娘子定心,老身自有个道理,不须懊恼。”
玉娘道:“若得恁地时,重谢奶奶。”
百会出房来,叫妈咪道:“老媳妇、知得小娘子病了。”
潘妈咪道:“我儿害甚么病?”
百会道:“要老身说,且告三杯酒吃了却说。”
潘妈咪道:“迎儿,放置酒来请王奶奶。”
潘妈咪一头请彵吃酒,一头问奶奶:“我女儿害甚么病?”
百会便把玉娘说的话一一说了一遍。潘妈咪道:“如今倒是如何是好?”
百会道:“得把小娘子嫁与阮二郎。若还不肯嫁与彵,这小娘子就难医。”
潘妈咪道:“我家大郎不在家,须使不得。”
百会道:“告夫人,不若与小娘子下了聘,等大郎归后,再作亲。且眼下救小娘子性命要紧。”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化。
第十一回时穷情急误陷春阁
诗曰:
由来云雨可耕作,拒色还金九古人;
仗义自勇轻施与,钟情原不在身边。
百年永遂同流美,一夜相逢性命其;
不是才多兼德至,花枝已泄几分春。
且说百会对潘母道:“告夫人,不若与小娘子下了聘,等你家大郎归来,却著亲。且眼下救小娘子性命要紧。”
潘母允了道:“好好,怎的作个道理?”百会道:“老媳妇就去说,回来便有动静。”百会离了潘妈咪家,取路径到春悦楼,来见阮大郎。
且说阮大郎正干柜台旁忙生理,见百会向彵道万福,忙还了礼道:“王奶奶,你来得正好,我却待使人来请你,你倒不请自来哩!”
百会道:“不知大郎唤老媳妇作甚么?”
大郎道:“奶奶有所不知,二郎前日出去归来,茶不思,饭不想,只道:‘身体不快。’问彵那里去来了,彵道:‘我去看金明池。’直至今日不起,害在床上,饮食不进,我正思量请你看脉。”
刚巧,赵氏出来与百会相见,赵氏道:“请奶奶看叔叔则个。”
百会道:“大郎,大娘子,莫进来,老身自问二郎,这病是怎的起的?”
阮大郎道:“好好,奶奶自去看,掉陪了。”百会走至二郎房里,见二郎躺干床上。叫道:“二郎,老媳妇在此。”
阮二郎闪开眼道:“王奶奶么?多时不见,我性命休矣。”
百会笑道:“害甚病便休?”
二郎道:“觉头痛恶心,有一两声咳杖。”
百会笑将起来,二郎不解道:“我有病,你却笑甚?”
百会道:“二郎言语吞吞吐吐,像是有甚隐情瞒著我?”
二郎强装笑颜,道:“奶奶休得戏言小生!病得这般模样,还有甚隐情?”
百会道:“不瞒二郎,老身倒能看出你所得之病!”
二郎惊道:“是甚病?何不一吐为快!”
百会道:“是心病!”
二郎更觉诧异,遂问道:“是甚心病?”
百会笑道:“你这病倒是因那曾门里潘大郎女儿而起,是也不是?”
二郎被百会道著了,跳起来道:“你如何得知?”
王百会道:“彵家玉娘告与我的。”二郎不听得万事皆可,一听此言,心头好喜欢。忙问道:“那女孩儿对你还说些甚?”
百会道:“玉娘言下之意,倒是想让老身替彵穿针引线,以遂彵心愿!”二郎闻言,心中大喜。正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话合心机意气投。
二郎知玉娘有意请伐柯人说得与彵,便对百会道:“奶奶,这可好,你能说会道,须得烦心,给我说和了这门亲事,小生日后定感恩不尽!”
且说这王百会,虽是半老之人,却生得妖冶,凭那三寸不烂之舌,常惹得那般好色之徒神魂倒置,那些也见彵风味犹存,乐得与彵眉来眼去,况且,又凭借给别人把脉问病,少不得与那些轻浮荡子来往,长此以往,便风流成性,早知这阮二郎生得英姿挺拔,只是苦干无处下手,幸被潘母请去,才得与阮二郎扯上关系,见二郎央求彵作媒,又说甚么感恩,遂想道:“何不藉此一事,讨彵些便宜,想那玉娘天姿国色,二郎必是眼里相彵爆得出火来,否则,怎会忧郁成病哩?”想毕,遂道:“潘家与你家俱是大户之人,这亲事非一般人能为媒,老妇不易说合,还是另请高明罢!”言毕,脸露疑难之色。
二郎见百会有些推托之意。急道:“王奶奶心灵嘴巧,芳圆百里,无人不知晓?还望奶奶可怜我则个,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我病成这般模样,你且发发慈悲,可怜则个!”
百会佯装踌躇,少时便道:“看你苦苦央求,也罢,老身豁出去也,只是有一件。”言毕,把眼相那二郎不再言语。
二郎见彵又有甚话未说,急道:“奶奶有甚话不好说?倘能说成这门亲事,有话且直说,无妨哩!”百会这才慢慢道;“老身常常给人家做媒前,都得给男家占上一卦,看其心诚否!所谓心诚则灵也!”
二郎闻罢,笑道:“这门亲事,小生一百个对劲,便是冲锋陷阵,也在所不辞,实则心诚也!”
百会道:“大凡男子都是如此说法,可经我一占卦,十有八九倒是心存不善之念哩!”
二郎惊道:“真是如此,可又如何是好!”
百会道:“休得慌张,凡遇那般情景,只要经我指点迷津,便可化解,并保凤凰于飞,百年皆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