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寂寞沙洲冷(上)
从姑孰至建康水路不足两百里,顺流顺风,可以朝发夕至,但南康公主不想在暮色中回到建康,所以午时行船,黄昏时泊舟鼍渚,鼍
渚距建康城外的白鹭洲码
约三十里,明
一早启航,一个时辰可到,已先遣
赶去建康向会稽王司马昱、中领军桓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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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用罢晚餐,陈之走上甲板,看黄昏江景,但见两岸怪石嵯峨,江中沙洲芦苇金黄,晚风拂来,微冷,侧
看,小婵跟在身边,便道:“小婵姐姐,又是一年的金秋八月了,
子过得真快。”
小婵道:“是啊,自正月十六离开陈家坞,都大半年了,我以前从没想过会走得这么远,跟着小郎君才能见识到这些,我可比很多子幸运得多了。”
小婵本分而乐观,也知道珍惜。
陈之微微一笑,心想:“嫂子的四个婢
都好,应该是自幼在嫂子身边耳濡目染,受嫂子影响,嗯,嫂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嫂子。”
冉盛面色苍白地从舱中走上来,说道:“阿兄,这船我真是坐不得,有点想呕吐的样子。”
可怪,冉盛骑马纵跃颠簸一点事都没有,这船有些摇晃他却受不了,现在虽然泊舟江岸,但船还是会随着江波微微起伏。
陈之笑问:“是不是食之过饱了?”
冉盛挠道:“午餐时吃不下,饿得慌,方才就多吃了两碗。”
陈之道:“那就上岸走走。”命水军士兵放下一条小舢板,他与冉盛二
乘小舢板登上鼍
渚,冉盛使劲跺脚,这下子觉得安稳了,二
拣芦苇稀少处行去——
新安郡主司马道福沐浴后走上船,见白裙飘飘的李静姝立在船舷一侧,她便朝另一侧的船舷走去,不想与李静姝在一起,却听李静姝说道:“那不是陈师和他的长
弟弟吗?”
新安郡主赶紧走过去一看,看到俊逸绝伦的陈之和高大雄壮的冉盛在鼍
渚金黄色的芦苇中穿行——
李静姝问道:“郡主要不要上岸散散心,我可以陪你去?”
新安郡主觉得李静姝这个提议不错,虽然她不大愿意让李静姝相伴,但独自上岸太着形迹,便道:“那好,你陪我去。”
新安郡主与李静姝各带一名贴身侍,四个
乘小舟登上鼍
渚,此时已是酉末时分,暮色四起,金黄色的芦苇已变成了暗苍色。
李静姝道:“郡主请跟我来。”
新安郡主见李静姝毫不迟疑地前行,自然以为是去寻陈之的,便跟在李静姝后面,看李静姝小腰一扭一扭的极具风
,有些鄙夷有些嫉妒,但不自觉的也学着李静姝的步态、腰肢款摆起来。
鼍渚是江上沙洲,有一里宽、四五里长,新安郡主跟着李静姝向东北方行了约数百丈远,芦苇愈见茂密,天色昏暗下来,忽听李静姝“啊”的一声,蹲在地上娇声呻吟——
新安郡主惊问:“你——你怎么了?”
李静姝道:“不慎扭伤了脚——”勉强扶着小婢站起来道:“郡主,我们回去吧,寻不到陈师了。”
新安郡主却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主,史载王献之用艾炙伤双足都不能摆脱她,可知她有多磨
,新安郡主不耐烦道:“那你二
慢慢走回去吧,我再往前行一程。”说罢自顾带着侍
鱼儿往前走,哪里会注意李静姝嘴角噙着的意味
长的笑!
八月的天,黑得极快,朔之夜看不到月亮,星星亦暗淡,新安郡主一心想见到陈
之,不惧天黑,努力前行,芦苇丛中突然飞起一只黑耳鸢,把新安郡主主婢二
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游目四望,觉得芦苇似乎突然长高了,遮住了视线,莽莽榛榛,不辩方向。
小婢鱼儿怯怯道:“郡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天这么黑了,又这么
,真让
害怕。”
新安郡主也有些怕,不过没看到陈之她是不甘心的,左右不过一个江心小洲,能走到哪里去,说道:“鱼儿,你试着叫几声——陈
之、陈
之——”
鱼儿便叫了一声:“陈之——”弱弱的声音淹没在秋风长
中。
鱼儿害怕,生怕一叫就会有可怕的兽类扑到她身上,嗫嚅不敢出声。
新安郡主司马道福啐道:“呸,真是没用。”她自己锐声大叫起“陈之”来,一边叫一边向前走,脚下泥土渐软,走到沼泽地了,左足踩下去,青丝履陷在泥泞上没拔出来,“啊”的一声,穿着布袜的左足悬立了片刻,终于踏在泥地上——
这时的陈之与冉盛已经往回走,冉盛无论眼力、耳力都胜于常
,忽然停下脚步道:“阿兄,有
在叫你。”
陈之仔细听,果然听到有
子在唤“陈
之——陈
之——”,不禁奇怪,这无
居住的沙洲怎么会有
叫他的名字,听这声音颇为陌生。
冉盛又道:“好象是两个子,哭起来了。”
陈之道:“过去看看。”
两个便循声走去,冉盛高声喝问:“是谁在那边?”
一个少的声音慌慌张张应道:“是我家郡主,新安郡主,快点来。”
陈之听说是新安郡主,忙问:“怎么回事?”
那新安郡主司马道福带着哭腔道:“陈之,快来救我,我双足陷进泥地里了。”
陈之喝道:“站着别动。”与冉盛二
快步接近。
此时天色尚未黑透,新安郡主看到两条影奔过来,左边那
依稀是陈
之的身影,不禁惊喜
集,叫了一声:“陈
之。”一脚高一脚低迎过去。
陈之立定脚步,问:“郡主没事吧?”
新安郡主倒不会作假,说道:“还好,就是青丝履掉了一只。”见到了陈之,虽然朦朦看不清,心里却是无比的快活,方才的惊吓酝酿出现在的分外欣喜。
陈之道:“那就慢慢走回去,没有多少路。”说罢转身缓步而行。
新安郡主司马道福跟在陈之身后,望着眼前那一片飘逸的白影,一颗心快活得不知该往哪放,忽然问:“陈
之,你真的非陆氏
郎不娶吗?”
陈之应道:“矢志不渝。”
司马道福不大相信似的,又问:“为什么?”
陈之道:“因为值得。”
司马道福心激
,问道:“陈郎君,还记得在新亭半山亭我对你说的话吗?”
陈之道:“此非郡主殿下所宜言,郡主殿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司马道福象被兜淋了一盆冷水,默然半晌,又喃喃道:“我不会忘的,我不会忘的——”
司马道福显然不是不会忘自己的身份,而是不会忘菊花台上说的“你等着,我必嫁你”那句话。
陈之只觉得后脑勺发麻,他现在就有点体会到王献之自残的悲哀了,这样死缠烂打的公主少见啊,看来他得抓紧把葳蕤娶过门了!
李静姝在洲等候,见到新安郡主,李静姝别无他话,便与新安郡主登舟回大船,李静姝认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给新安郡主和陈
之创造了相见的机会,看新安郡主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应是
根
种不能自拔了,
后再觅机利用,一定要抓到陈
之的把柄——
……
八月初二辰时初刻,船到燕子矶下的白鹭洲码,会稽王司马昱、中领军桓秘、中书侍郎郗超俱来迎接南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