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初雪
虞预虽骨瘦如柴，但
神矍铄，峨冠博带跪坐在书案后，看着陈
之、冉盛一前一后进到
庐，陈之俊逸颀长，清秀儒雅，而冉盛身如铁塔，雄壮无比，庐书舍有冉盛在立即就显得
狭了，似乎冉盛一伸手就可将这庐掀翻。龙腾小说网 ltxs520.com
虞啸父引荐毕，虞预便道：“听闻陈左监也学天文历法，可知盖天说、浑天说、宣夜说之异同？”
盖天说、浑天说、宣夜说分别是中国古代三种最具代表
的宇宙论，盖天说最古老，所谓“天似盖笠，地法覆盘”，认为宇宙是个半球形，大地一展无垠，天则象笠斗一般遮盖在大地上——
浑天说以东汉张衡为代表，认为“浑天如
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浑天说比盖天说大进了一步，基本能反映太阳系范围的天体星象，又因为有浑天仪作佐证，所以浑天说是中国古代最成熟最完备的宇宙学说——
系统提出宣夜说的是东汉秘书郎郗萌，郗超的先祖，郗萌认为“天了无质，仰而瞻之，高远无极，
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是以七曜或逝或住，或顺或逆，伏见无常，进退不同，由乎无所根系，故各异也。”宣夜说包孕了宇宙无限的思想，比浑天说更进一步，但由于缺少如浑天仪那样有力的佐证，是以流传不广。
作为两世灵魂融合的陈之，既有后世先进的宇宙观，在初阳台葛洪道院里的一些星象书籍他也都浏览过，与后世常识相验证，自然触类旁通，虞喜需要研究一辈子的“岁差”，他不消半个时辰便明白了，就是回归年与恒星年的差别。
陈之道：“晚辈曾在吾师稚川先生的藏书中读过仲宁公的《安天论》，晚辈以为《安天论》更胜于盖天说、浑天说，比之宣夜说又进一步。”
虞喜与葛洪年龄相仿，二
颇有
，十二年前葛洪曾来四明湖畔下小住了半月，与虞喜谈天论地，虞预那时尚在京中为散骑侍郎，后来还乡时听兄长说起，虞喜认为葛洪是东晋第一博学之，所以虞预听陈之说葛洪是其师，不免惊诧，又听陈之称赞其兄虞喜的《安天论》，原本对陈之的恶感消减了许多，但还是认为陈之是迎合之词，便道：“请试论其详。”
陈之便结合浑天说、宣夜说、安天论，运用他前世掌握的天文学知识，娓娓而谈，对月星辰分布运行、地球所处的位置、自转与公转、太阳系与银河系、时间的无始无终和空间的无外无垠从容道来——
虞预起先是姑妄听之，但越听越奇，越听越惊，虞预受乃兄影响，对陈之说的这些不是很难理解，而且东晋是思想活跃宽容的时代，异端邪说皆可并存，很少有因学术言论而获罪的，待听到陈之用星球引力来解释“岁差”之时，虞预身子前倾，凝神倾听，可谓前倨而后恭，兄长虞喜虽然发现了“五十年退一度”的岁差，但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岁差这种现象，现在听陈之以月星辰相互引力来解释，虞预对此不理解，但不得不承认陈之这种奇思妙想旷古所未有，陈之对生民赖以休养生息的地球的描述让虞预、虞啸父真有茅塞顿开、新奇开朗之感——
虞啸父问：“五洲四洋之说，陈兄有何例证？”
陈之微笑道：“无例证，久后乃可验证。”
陈之直立无可验证，但以虞预的见识，是知道陈之说的这些是继盖天说、浑天说、宣夜说、安天论之后的一种宇宙新论，虽无例证，但能构想出这种学说、并且自圆其说就很了不起！
虞预默然久之，问：“陈左监认为明后两年间江东会有大旱吗？”
陈之应道：“是，而且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虞侯若信晚辈之言，令族开湖蓄水，早为防备，当能减轻灾害影响，我今来会稽复核土断，曾表奏尚书台、司徒府，请将此次土断检籍所得的户用于今冬明春修建水利通渠，让会稽数万顷良田可初步抵御旱涝天灾。”
虞预受封平康县侯，所以陈之以虞侯相称。
虞预又是默然，让虞啸父先带着陈之、冉盛诸去用餐，午后再到四明山游玩一番。
傍晚时，虞预再请陈之去相见，这回不谈天文历法，只论东汉以来的君臣物，陈之对为政的得失、世家大族的兴衰都有自己独特而辟的见解，虞预自谓雅好经史、学问富博，是夜听陈之一席谈，忽忽若有所失。
这夜陈之在虞氏庄园留宿，临睡前，小婵道：“小郎君，我们明回山
吗，天气一冷似一了，怕是要下雪。”
陈之点
道：“明回去。”心道：“我从星象、史鉴两方面都对虞预说得很清楚了，支持土断是顺天应命之事，若他还不悟，那就必须予以强力打击，我记得五十年后称帝的刘裕就在义熙土断中处死了会稽强豪虞亮，虞亮应该就是虞预的孙子辈，强横的虞氏家族总是要低的。”
十月二十八一早，陈之向虞预辞行，虞预诧异道：“陈左监昨才到，为何今便要离去，是我虞氏怠慢乎？”
陈之道：“昨蒙虞侯赐教经史，之
受启迪，本想多多请教，奈何土断公务在身，不能久留，他有暇再向虞侯请教。”
虞预听陈之这么说，便不再挽留，让虞啸父代他送陈之一程。
虞啸父带着几名仆从送陈之一行出了余姚县境，临别时虞啸父见陈之一直不问虞氏对土断的态度，便问：“陈兄觉得此次余姚之行有所得乎？”
陈之微笑道：“能见到叔宁公，即有所得。”
虞啸父一笑，也未再多言，只说过几他或许还要再赴山。
别了虞啸父，陈之和冉盛二十余加紧赶路，朔风冷峭，呵气成雾，骑在马上颇为寒冷，陈之便到牛车上坐着，冉盛却是不怕冷，骑着大白马跟在陈之牛车边，大声道：“这数百里往返，阿兄也说得
舌燥，这虞氏就是不提出隐户之事，依我说脆就把那瘦老给抓了来，免得下次还要跑一趟，可惜我那八十名军士都留在了建康，现在还是过于势单力孤。”
陈之道：“小盛，土断之事尽量不以武力解决，否则我就成了会稽士族之敌。”
冉盛道：“可是他们不肯出隐户，我们最终还得用强啊。”
陈之道：“虞、魏、孔、贺，我只想对付一家，希望虞氏不会那么不识时务。”
冉盛道：“那我们回山先去搜检贺氏庄园，揪出隐户来治贺氏之罪，虞氏自然畏惧。”
陈之道：“要搜检还得等到冬月二十三之后。”
同车的小婵道：“那咱们在会稽至少还得住上一个月啊，所幸山离钱唐不远，两就能赶回去。”
陈之道：“过年前总能回到陈家坞的。”
一行冒着寒风赶路，三十午后赶到上虞县东关小镇，陈之让小婵等都在小镇客栈歇下，他与冉盛二骑马前往二十里外的东山谢氏庄园。
天上彤云密布，快刀急驰，风冷如刀，将至东山时，天竟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冉盛很是快活，说道：“今年的雪倒是下得早，不过今天气还不算冷，雪积不起来。”
陈之道：“气候反常，或有灾异。”
二冒雪沿剡溪左岸又驰了数里，剡溪两岸是大片大片的松、竹、杉，经冬不凋，连绵青翠，东山有亭翼然，那便是曹娥亭，升平三年夏，陈之与谢道韫在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