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太后秘辛
午后申时，陈
之从秦宫回到鸿胪邸，黄小统笑嘻嘻上前禀道：“小郎君，方才有好些
来这里询问可有小郎君那样可收可放的扇子卖，有说愿出几千钱买一把的——”
陈之在城西太学讲堂舌战群儒的亮拔英姿和锦绣才华，让那些氐秦学子倾倒不已，陈之折扇纶巾、还有那纯正的洛阳正音，都成了胡汉贵族子弟效仿的对象——偶像追星，自古有之，《世说新语》记载谢安就利用他的声望为罢官的同乡高价推销了五万把滞销的蒲葵扇——
陈之一笑，从袖里取出折扇，“唰”地打开，扇子正面是他手绘的嵇康行散图，背面以清隽的宣示表体书录阮籍的《发散赋》，都是为了宣扬服食五石散的洒脱自由的
神境界，这是陈之准备用来迷惑鲜卑慕容氏的，至于氐秦，因为王猛厉禁秦服散，陈之就没打算正面撄王猛锋芒——
陈之将折扇合上，说了一声：“此扇万金难求。龙腾小说网 ltxs520.com”
室坐定，一边品茶，一边思索苻坚留他在长安的对策。
冉盛两道浓眉拧起，说道：“秦王要留阿兄在长安，只怕不是轻易就能拒绝的，阿兄要早为之计。”
苏骐心道：“秦王以四品高官来招揽，已经是非常看重陈使君了，但陈氏一族在江东，陈使君断无留在关中的道理——且看陈使君以何计脱身？”
正说话间，宦官赵整前来传太后旨意，请陈之明
午后甘露殿为皇太后讲佛经。
陈之墨眉微皱，说道：“在下明不是要与王尚书谈两国议和之事吗？”
宦官赵整道：“王尚书有急事出长安了，窦长史很快会来向陈使臣报知此事。”
陈之问：“那秦王陛下命何与我商谈？”
宦官赵整道：“与贵国和谈由王尚书全权负责，王尚书旬能回，陈使臣不须心急。”
陈之是何等，立时明白王猛要用拖字诀将他留在长安，不禁暗恼，王猛助苻坚统一北方，功勋卓著，陈之对王猛的才
是很佩服的，但对王猛的品，陈之并不起敬，王猛是他的敌，今他在太学讲堂已经夸赞得够多了，现在没必要再阿谀，虽然王猛相当清廉，但纵观王猛一生，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其得志后，对以前与他有恩的倾
报答、对取笑轻慢过他的则进行严酷报复，称睚眦必报王景略——
陈之认为王猛颇似汉之韩信与蜀之法正，机谋权变罕有能及，但格魅力比之诸葛亮是远远不及的，试举一例，慕容垂穷途末路来投，那时并无异心，但王猛却使金刀计陷害他，司马光《资治通鉴》评王猛金刀计时写道：“——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困归秦，未有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助燕之无道而塞来者之门也，如何其可哉！……猛何汲汲于杀垂，至乃为市井鬻卖之行，有如嫉其宠而谗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当然，这些事尚未发生，也只有陈之才能看透这些历史物命运的演进和结局，如果他在转折关键处稍作抑制或者推波助澜，那么有些物的结局必然改变，慕容垂不容于燕主慕容暐和太傅慕容评，就一定要来投奔氐秦吗？当然，正史上的慕容垂别无选择，因为枋
之战，数万晋军战死，桓温不败的神话
灭，在江东的声望大跌，所以慕容垂不可能投奔东晋，但现在，枋之战尚未发生，也应该不会发生了，慕容垂又为什么不能投奔东晋呢？
送走了宦官赵整，辅国长史窦朗随后便到，说长安城北百里外的泾阳、三原一带蝗虫为害，王猛奉旨前往灭蝗救灾，本月底定能归来，请陈使臣稍待数，长安城名胜古迹颇多，可供游历，窦朗愿全程陪同——
窦朗走后，陈之在鸿胪邸小院踱步，冉盛亦步亦趋，在一边说道：“阿兄又不是和尚，去讲什么佛经，早回江东才是正经。”
陈之微笑道：“王猛避而不与我和谈，是想把我拖在这里啊。”
十七岁的冉盛现在已经颇有大将风度，闻言也不惊怒，只是问：“阿兄有何对策？”
陈之道：“秦主苻坚好讲仁义，并不难对付，我们要过的是王猛这一关。”问一边侍立的苏骐：“苏大郎原是关中，可知苟太后的轶事传闻？”
苏骐就把他知道的关于苟太后的一些传闻一一对陈之说来，有些传闻陈之也知道，比如苟太后与李威私通的事、比如苟太后为确保亲生儿子苻坚坐稳帝位而杀害苻坚同父异母的兄长苻法的事，但有件事陈之不知道，苏骐说道：“传闻苟太后游漳水，拜西门豹祠，梦与神
而有孕，遂生秦王苻坚，有神光自天烛其庭，苻坚生具异禀，目有紫光，垂手过膝，太原薛赞、略阳权翼见而惊曰：‘非常也！’。”
陈之当然是不信什么梦与神而成孕的事，但古却信之不疑，《史记》记载的上古五帝，有母亲踩大脚印而成孕的、有母亲吞鸟蛋而怀孕的，真实况应该是野合的私生子，所以说苟太后在西门豹祠梦成孕应是骗的鬼话，苟太后风流，很有可能是在游漳水时与私通怀孕，苻坚根本就不是苻雄的儿子，那么苻坚的生父是谁？
陈之第一念便想会不会是卫将军李威，但又觉得李威与苻坚在体格相貌上没有相似之处，李威身材匀称，而苻坚则是上下身比例失调，所谓垂手过膝的异相，就是上身过长而两腿粗短嘛。
事比较荒诞，陈之笑着摇，心道：“苻坚今年二十六岁，他的身世之谜恐怕只有苟太后一知道，但若是能让氐贵族对苻坚的身世起疑，即便苻坚能镇压得住，氐秦也必定要
一阵，最好把王猛也牵连进去，君臣不要太和睦——这事应该在我离开长安后发生，不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岂不是倒霉！”
陈之不禁想：“七百年后的司马光老先生写到这一段史实，想必也要指责我陈之的
谋假谲实非雅德君子所宜为哉了！”
苏骐见陈之笑得有些诡秘，好心提醒道：“陈使君明见苟太后要小心应对啊，如履薄冰也不为过。”有句话苏骐没有明说，苟太后风流，而陈之年少俊美，若苟太后威
引诱，那陈之很难办，从与不从，都很难离开长安——
陈之点道：“是。”
夜里，陈之照例抄书半卷约三千字，并记下今所见所闻，算是出使氐秦的记吧，这是准备回去给陆葳蕤看的。
油灯晕黄，月光从窗棂泻，冉盛在一边默写兵书，黄小统忍着睡意支着脑袋勉强侍候。
陈之收起书卷，命黄小统将那个小葫芦取来，这小葫芦是从建康带来的，黄小统原以为是美酒之类，但陈之说此物留有大用，命他好生照看，黄小统自是小心在意，数千里颠簸也不敢有失。
取下葫芦塞嘴，陈之嗅了嗅，那种腥甜好似鲜血的味道让他微一皱眉，这是墨鱼汁（即乌贼腹内的墨
），是他得知将要出使氐秦时命紧急从扬州采办来的，同时采办的除了五石散药石外，还有从贝壳提炼来的一些碘
以备不时之需，这墨鱼汁可用来书写，用墨鱼汁写的字初时鲜亮，渐渐的会变得暗淡，不出三个月字迹就会消失，这在宋代周密的《癸辛杂识》中就有记载——“盖其腹中之墨可写伪契卷，宛然如新，过半年则淡如无字，故狡者专以此为骗诈之谋，故谥贼。”乌贼之名盖源于此，当然，魏晋时还没有知道乌贼墨汁的妙用，陈之准备用这个来改变一下氐秦国的命运，至少要阻止氐秦的迅速扩张，好歹穿越了一回，也体现一下穿越者的知识优势嘛——
陈之凝神思索片刻，取一方在长安集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