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她开心,象征性吃一口吧。死了,也算是个安慰。”陈嫂将原先做好的糊糊面放锅里回热了一下,苏檬在灶膛填了把火,聊表心意。
“阿婆什么病?”苏檬问。
陈嫂道“食道癌。阿婆能熬,熬到实在熬不下了,去医院一看,没人敢收了,她倒也豁达,说一个人孤单坏了,巴不得早去跟家人会和。老人家年纪轻轻守了寡,两个儿子又都横死,总之,一辈子没享过福,只有吃不尽的苦。小栓其实跟阿婆没什么关系,能这么给面子,她高兴着呢。人吧,或者总要有个寄托。这好那好,不如情真。”
苏檬使劲点头。
陈嫂又道:“这几年大家日子好过些了,以前都挺难的。但也没啥好抱怨的,日子不就是这样的吗。人来世上一遭,无非吃点苦,修点功德,为的是往生有个好去处。”
后来回家路上,苏檬问,“陈嫂是阿婆什么人?”
“普通邻居,阿婆没有亲人,全靠村里人轮流照顾,看病的钱也是大家一起筹的。我这几年一直心心念念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个村子保存着现在已经不多见的古道热肠。看来,滋润人心的还得是美好的东西。”
正说着,远天轰隆隆滚来一排闷雷,就有雨劈头盖脸浇了下来。好在,真燃的住处离阿婆家不远,跑了几步,就到了。
那房子很有点气派,乌瓦白墙拥着扇朱红斑驳的大铁门,门楣上斜着“耕读世家”的字样。门前一堆三角梅艳红赤赤地燃烧着。
这屋格局跟阿婆家差不多,只不过规模更大了些。第一间也是放中堂祭祀祖宗的地方,当然,现在牌位什么的都已经撤除。转进去一墙之隔是吃饭的地方,跨出门槛是个方正的圆子,院后一幢两层小楼为起居室,左右各有木质楼梯盘旋到楼上。院落里古树参天,长草离离,浸润着历史的苍凉和时间的孤独。
苏檬打量着说:“这房子好老,怕有年代了。”
真燃说:“这边是个古镇,几乎完好地保存了清明时候的模样。原住民几乎都有这样一幢有点历史的房子,或大或小而已。我以前就住在这里,上次我来,镇里做了安排,把房子腾出来,弄了点家具。”
真燃带苏檬上楼。正中敞亮的一大间做了卧室。老式的木地板上,摆着黑胡桃木的柜子与床,一张棕色的皮沙发做了隔断,分出睡觉与会客的区域来。南向是走廊,对着院落,枝枝叶叶伸手可及。
“你睡这里,喜欢吗?”
“你呢?”
“我就在楼下。”
苏檬犹豫片刻,说:“没住过这么大的屋子,空荡荡的,喊一声恐怕有回声。”
真燃笑道:“不要怕,有什么风吹草动,踩踩地板,我就能听到。要是怕的是我,锁上门,我保证没有后备钥匙。”
苏檬也笑:“好。”
“厕所在楼下,比较简陋,我之前已经雇了人尽力改造了,但不能洗澡,想洗澡的话,我带你去旁边的旅馆。是我投资的。”
苏檬见桌上蒙了灰,要了抹布擦起来。
“别忙了,我可以找人来做清洁的。”
“这点活那需要别人做?”苏檬朝他笑笑,“自己劳动,才有家的感觉。”
真燃很喜欢这个字,家。他找了提桶,接了水,也参与到劳动中来。
“我觉得我会喜欢这里。”事毕,真燃拿过水瓢给苏檬洗手,苏檬信誓旦旦地说。
“这个真好玩。”她洗净手,同样舀了一勺哗哗浇在真燃手上。院子里雨小了点,敲在枝叶上,窸窣有声,烟气掺和在暮色里,蒙蒙四溢,叫人心头分外宁静。
两人拿了换洗衣物去旅馆,远远的,就见店门口的天棚下站着个穿五彩百褶裙的女子。
“小栓哥,镇长请你吃饭请不动,倒先来跟我报道了,我面子真足。”
苏檬站在旁边,听着噗嗤笑起来。
旅馆主人这才像刚看到她似的,连忙跑过来挽住她用一种熟络的姿态说:“是嫂子哦?嫂子真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好靓。嫂子我跟你说,小栓哥很有女人缘,他上次来,好多妹子就在他窗下唱情歌。用你们城里人的话说:就是骚扰哦,害的小栓哥早上见人眼圈都是青的。”
她对老板娘的话表示认同,超真燃眨眨眼,真燃连忙说,“她讲故事很厉害的,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你莫要信。”
老板娘继续舌灿如花:“哪里是讲故事哦。小栓哥这样的人才,哪个妹子看到都想以身相许。不过你放心,你一来,就把她们全比下去了。不怕她们不心服口服。嫂子,你皮肤真白,用什么化妆品?”
就这样一路叨叨不停的送两人去洗了澡。
苏檬把他换下的衣物也一并洗了,晾晒在阳台上。她回到房间,抽下包头的毛巾,擦着头发,问:“去哪里吃饭?”
没有回音,电视还开着,可真燃已经歪靠在床上睡着了。看得出,他睡得不够舒展,眉间山峰一样聚这,呼吸有点粗浊,疲惫气泡一样浮满脸面。
苏檬小心抽出被子给他盖上,又蹑手蹑脚关了电视。
她退出房间,再度来到阳台,边欣赏迷蒙的雨夜,边使劲擦头发。
暮色四合,茫茫的雨雾出点点氤氲的亮光,伴着出出进进的模糊人影。苏檬知道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能待多久呢?她问自己。又问,自己这样是在补偿他吗?还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问他,但她又害怕知道真相,让自己掀起尘封已久的恨意,又或许,他根本只是不知情的参与者……
爱,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能让她死心塌地的付出?
她正胡思乱想着,有人轻轻悄悄接过了她头顶的毛巾。她转身看到时真燃吓了一跳,好像自己的那点心思被识破了:“你怎么醒了?我看你好像很累。”
“打个盹感觉好多了。”真燃擦着苏檬的头发,擦着擦着,扔掉毛巾,五指插进发丛,小梳子一样理着,“发质真好,可以做洗发水广告了。”
“恩,小时候,我跟爸妈外出,那时候留了很长的头发,就有人过来想买我的头发。”苏檬的声音轻轻软软的,一点点啄食他的心,他搂住她的腰,将下颚搁在她发丝上,无比舒适地闭上眼。
雨声在寂静中大了起来,刷刷、刷刷……好像长在耳边,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我饿了。”苏檬转个身,脑袋抵在他胸口,深深嗅着他的气息,“好闻,先让我尝一口吧。”
她舔了舔他的胳膊,叹了口气:“你的身体比较瘦,吃起来肯定柴,会塞牙缝。抽骨头炖汤可能会好一点。”
“你真是个妖精啊。偏偏还没人能拒绝你。”真燃叹息,放开她,“走吧,不给你肚里填点东西,恐怕真要被你吃了。”
他带她到江边美食城。未及走近,各种香味正香扑鼻。爆炒螺丝、油炸小鱼、麻辣龙虾、香薰叫花鸡……
美食城店铺众多,可惜人流寡淡。放眼望去,都是空闲的座位,真燃和苏檬于是受到热烈的欢迎,真燃找了个好位置,可以透过竹林俯瞰脚下一波万顷。
苏檬胃口很好,吃掉两只龙虾,半只叫花鸡,又起劲地嘬这螺狮。真燃担心她的胃,又喜欢看她饕餮的样子。
吃,是生命力的象征,正如性欲,可惜自己在这两方面都有所欠缺。
“你为什么不吃?味道很不错的。”苏檬忙中偷闲,关心起他来。
他喝口茶,摇摇头:“我老之将至,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