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朔望,百官朝天子于太极殿。
此五月十五。
“陛下,卯时二刻了。”总管太监彭正兴叩首禀道。
重重帘幕中,宇文序扬了扬手,心中了然。
欲龙仍在南婉青体内,二侧卧,胸背紧贴,双腿
缠,可见难分难舍。
宇文序扶着南婉青的腰缓缓撤出,温热消散,凉气,那
一张一翕,淌出好些浓
,梦中佳
发出一声难耐的娇吟,扭着
往身后的灼热压去。
“今百官朝会,迟不得。”宇文序低声抚慰,捧起搭在腰间的玉手轻轻一啄。
南婉青回过身,往宇文序胸前咬了一,便是随他去的意思。
不曾想从此失了清净。
自宇文序离身,不知为何,南婉青耳畔绕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或大或小,此起彼伏,总没有消停。
“沉璧!”
南婉青忍无可忍,一脚踢开鸳鸯被,杏目圆睁。
“是——”殿中监工的双鬟子急忙跑来,勾起金缕床帐,关切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哪个杀千刀的在聒噪?”
“启禀娘娘,陛下嫌那白猫儿的屏风不好,差换了一扇新的。”沉璧说着便侧开身,南婉青抬眼望去,寝殿正中,十余个宫
围着屏风修整摆弄,趣味盎然的《狸
扑蝶图》变成了大气磅礴的《旭
江山图》,一
红
高悬,仿佛催着她莫要贪睡。
南婉青腾地起身,气得不轻:“宇文序要换就换宣室殿的,动我昭阳殿的东西作甚!”
沉璧低下,太极宫上下敢直呼天子之名的,也只有这位宸妃娘娘。
“婢听彭总管言语,似乎是《世族志》的
拟名单出来了,宇文家排在……叁等。”
《世族志》是宇文序命勋国公白继禺、礼部尚书孙鸿远等编撰的典册,用以排列大齐门阀世家等级。楚亡齐立,新封王爵与前朝旧臣分庭抗礼,势同水火,而宇文序有意扶植寒门子弟,因此命
考据渊源,对朝中勋贵进行全新评定。[1]
为免编修之时出现一言堂的局面,宇文序特意选了新贵勋国公与东楚旧臣孙鸿远为首,白继禺出自洛水白氏,孙鸿远的孙氏为河东大族,二皆家世显赫,一言九鼎,此外又各自代表新旧势力,互相牵制。
不料这两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勇士,敢将宇文家排在末等。
南婉青又气又乐,想起昨夜凶猛异常的男,还有那句想不通的“白猫凶悍”,向后一仰,倒
软衾之中:“他动不了白家,就拿我的东西撒气。”
沉璧愈发低了。
南婉青道:“你说说,何必如此麻烦?杀还留什么
面。”
“娘娘恕罪,婢不敢多言。”沉璧双膝一弯,噗通跪下。
正说着,偏殿一阵喧哗,似有呵斥求饶之声。
南婉青柳眉倒竖,皱起一张小脸:“这又是在做什么?”
“陛下近来越发严苛,昨夜沐浴的水烫了些,就罚了烧火太监叁个月份例。”沉璧道。
虽说宇文序子冷清,难以亲近,但对内侍婢
还是体恤宽厚的。以至昨夜一番处置,吓得众
胆战心惊。
更换屏风的宫收拾停当一一告退,偏殿的吵闹也渐渐平息。
“沉璧,更衣。”
昭阳殿偏殿,屏息敛气,不敢动作。
一封黄绢文书空而来,“啪”一声打在南婉青脚边。
她换了身素色薄裙,仍是寝衣式样,上一支玉簪松松挽髻,未施
黛而明艳绝伦。
“参见宸妃娘娘——”
殿内侍奉早膳的乌泱泱跪了一地。
宇文序紧拧的剑眉稍有松动,话音仍是泛着冷意:“怎么起这么早。”
“再不起,”南婉青拾起裙下奏折,往沉璧手中放去,“陛下可要把我这昭阳殿拆了。”
侍抱来一个圆鼓凳,贴近宇文序身侧摆放,南婉青仿若未见,径直往宇文序怀里坐。
“那勋国公惹厌烦,陛下也该寻淑妃娘娘的不是。”南婉青搂上宇文序后颈,曼声婉转。
淑妃白氏,正出自洛水一族。
宇文序听此调笑,原本和缓的色又沉了下来,扬手一拍,正中南婉青右,使了两分力。
南婉青失了平稳,“哎呦”一声栽在宇文序肩。
“长长记,往后再敢说这样的话。”宇文序眼疾手快,大掌包住即将捶上胸
的
拳。
南婉青哪肯落了下风,美目盈盈,泫然欲泣:“换了我的物件儿,我还没闹,你倒先打我,天底下岂有这样的理?”
宇文序只得哄道:“今南海上贡的新荔就该到了,拿来赔礼够是不够?”
南婉青佯装气鼓鼓的模样:“这算什么?年年都有,本就是我的。”
“是,是你的。”宇文序轻轻一笑,转去吃粥。
南婉青倚在宇文序怀中,招来沉璧。方才没能看清,那封恼得宇文序失态的折子,上书“世族志拟稿”的字样。
“山东曹氏,圣之后,群贤之首,当为一等。”[2]
南婉青挑了挑眉。
这曹家显赫数朝,但自东楚以后便渐次式微,子弟无功,如今不过一个空壳,徒有先祖威名。也不知是勋国公还是孙鸿远的馊主意,竟将曹家攀扯复圣颜回,坐镇一等,未免贻笑大方。
再往下看,白家与孙家名列二等,但二等之中唯有孙家是前朝贵族,其余尽是开国元勋。
除了宇文家。
宇文家名叁等世家,判词曰:宇文氏发于匈
,虽
汉,犹非正统。
怪道宇文序气急败坏。
叁等已是跌尽天家颜面,这子虚乌有的匈族亲更是抡圆了
掌往
脸上扇。
当年楚王昏庸,天下起五方豪杰合而攻之,宇文序便是其中之一。后来十万马合围大兴宫,楚王饮鸩酒自尽,五雄之中,宇文序虽有“战”之名,但年纪最轻,资历最浅,本不是最受瞩目的问鼎
选。
奈何天意。
“昨夜我受楚太祖托梦,道楚国国玺雕琢之初,曾受高施法,若遇窃国贼
则隐,遇真龙天子则出。”
大兴宫正殿,金碧辉煌,高台之下楚王尸首横陈,面色乌青,吐白沫;高台之上南婉青红衣如火,语笑嫣然,怀中抱着一只错金镶玉的宝函。
宇文序毕生不忘的子,丁酉年八月初九。
聚贤公汪沛舟、吴王沉良坤、麒麟子白继禺、虎威将军石建业,四次第打开宝函,空空如也。
“小娼,你玩我们?”沉良坤拔开佩刀,青锋凛冽,映出一张怒气滔天的脸。
“常言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南婉青举止从容,毫无惧色,例行公事般将宝盒捧去最后一跟前,“命里无时莫强求。”
玉足莹白,未着丝履,踏着朱红绒毯款款而来。
传言楚王最贵妃南氏一双纤足,为饱眼福,大兴宫遍铺朱毯,贵妃长年赤足与楚王嬉戏。
宇文序亲眼所见,也正是这双娇小可的玉足,踩过楚王尸身,未曾有一丝犹豫。
白袍将军银枪呼啸,挑开珠玉琳琅的宝函。
常遇此突袭,皆会后退闪避,南婉青则不然,宛若闲庭信步,袅袅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