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寒的感觉,并不是因为贾家败落下来了,应当奄奄无生气,而是他写得不够好的缘故。高鹗所拟定的收场,不能说他不合理,可是理到不到,里面的
感仅仅是,不像真的。
《科赛亚》里的英雄美经过许多患难,
的被献给国王,王妃怕她夺宠,放她和她的恋
一同逃走。然而他们的小船在大风
里沉没了。最后一幕很短,只看到机关布景,活动的海涛,天上的云速速往后移,表示小舟的前进。船上挤满了
,抢救危亡之际也还手忙脚
摆了两个足尖舞的架势,终于全体下沉,那样
的悲壮结局在我看来是非常可笑的。机关布景,除了在滑稽歌舞杂耍(vudevlle)里面,恐怕永远是吃力不讨好。看惯了电影里的风
,沉船,战争,火灾,舞台上的直接表现总觉得欠真实。然而中国观众喜欢的也许正是这一点。话剧《海葬》就把它学了去,这次没有翻船,船上一大群
之间跳下了两个,扑咚蹬在台板上,波涛汹涌,齐腰推动着,须臾,方才一蹲身不见了。船继续地往前划,观众受了很大的震动起身回家。据说非得有这样的东西才能够把他们送走,不然他们总以为戏还没有完。
印度舞我只看过一次。舞者蒂拉。黛薇并不是印度
,不知是中欧哪一个小国里的,可是在印度经过特别训练,以后周游列国,很出名。那一次的表演是非正式的,台很小,背景只是一块简陋的幕,可是那瘦小的
合着手坐在那里,盘起一只腿,脚搁在膝盖上,静静垂下清明的衣褶,却真有天的模样。许久,她没有动。印度的披纱,和希腊的古装相近,这
非但没有希腊石像的
体美,而且
太大,眼睛太大,坚硬的小瘪嘴,已经见得苍老,然而她的老是没有年岁的,这样坐着也许有几千年。望到她脸上有一种冷冷的恐怖之感,使
想起萧伯纳的戏《长生》,“bcktoh,”戏里说将来
类发展到有一天,不是胎生而是卵生,而且儿童时期可以省掉了,蛋里孵出来的就是成熟的少男少
,大家跳舞作乐恋
画图塑像,于四年之内把这些都玩够了,厌倦于一切物质的美,自己会走开去,思索艰
的道理。这样可以继续活到千万年,仅仅是个生存着的思想,身体被遗忘了,风吹
晒,无分男
,都是黑瘦,直条条的,腰间围一块布。未满四岁的青年男
把他们看作怪物,称他们为“古
”。虽有“男
的古
”与“
的古
”之分,看上去并没多少不同。他们研究数理科学贯通到某一个程度,体质可以自由变化,随时能够生出八条手臂;如果要下山,
可以瘫倒了成为半
体,顺着地势流下去。
蒂拉。黛薇的舞,动的部分就有那样的感觉。她掐着手指,并着两指,翘起一指,迅疾地变换着,据说每一个手势在婆罗门教的传统里都有秘的象征意义,但据我看来只是表示一种对于肢体的超
的控制,仿佛她的确能够随心所欲长出八条手臂来。
第二支舞,蒂拉。黛薇换了一条浅色的披纱,一路拍着手跳出来,踢开红黄相间的百褶褶,臂上金钏铿锵,使
完全忘记了她的老丑。圆眼珠闪闪发光,她是古印度的少
,得意扬扬形容给大家看她的
是什么模样,有多高,肩膀有多宽,眼睛是怎样的,鼻子,嘴,胸前佩着护心镜,腰间带着剑,笑起来是这样的,生起气来这样的描写不出,描写不出——你们自己看罢!他就快来了,就快来了。她屡次跑去张看,攀到树上掺望,在井里取水洒在脸上,用簪子蘸了铜质混合物的青
把眼尾描得长长的。
蒂拉。黛薇自己编的有一个节目叫做《母亲》,跳舞里加
写实主义的皮毛,很受欢迎,可是我讨厌它。死掉了孩子的母亲惘惘地走到龛前跪拜,回想着,做梦似地摇着空的摇篮,终于愤怒起来,把龛推倒了,砰地一声,又震惊于自己的叛道,下跪求饶了。题材并不坏,用来描写多病多灾的印度,印度
的迷信与固执的感
,可以有一种
而狭的悲惨。可是这里表现的只有母
——应当加个括弧的“母
”。母
这大题目,像一切大题目一样,上面做了太多的滥调文章。普通一般提倡母
的都是做儿子而不做母亲的男
,而
,如果也标榜母
的话,那是她自己明白她本身是不足重的,男
只尊敬她这一点,所以不得不加以夸张,浑身是母亲了。其实有些感
是,如果时时把它戏剧化,就光剩下戏剧了;母
尤其是。
提起东宝歌舞团,大家必定想起广告上的短裤子舞,歪戴着
心形的小帽子。可是她们的西式跳舞实在很有限,永远是一排
联臂立正,向右看齐,屈起一膝,一踢一踢;呛地一声锣响,把
换一个方向,重新来过;进去换一套衣服,又重新来过。西式节目常常表演,听说是因为中国观众特别
看的缘故。我只喜欢她们跳自己的舞,有一场全体登台,穿着明丽的和服,排起队来,手搭在前面
的背上,趔趄着脚,碎步行走,一律把
左右摇晃,活络的颈子仿佛是装上去的,整个地像小玩具,“绢制的
儿”。把
比作玩具,是侮辱
的,可是她们这里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好玩的东西,一颗
可以这样摇那样摇——像小孩玩弄自己的脚趾
,非常高兴而且诧异。
本之于
本
,如同玩具盒的纸托子,挖空了地位,把小壶小兵嵌进去,该是小壶的是小壶,该是小兵的是小兵。从个
主义者的立场来看这种环境,我是不赞成的,但是事实上,把大多数
放进去都很合适,因为
到底很少例外,许多被认为例外或是自命为例外的,其实都在例内。社会生活的风格化,与机械化不同,来得自然,总有好处。由此我又想到
本风景画里点缀的
物,那决不是中国画里飘飘欲仙的渔翁或是拄杖老
,而是极家常的;过桥的
很可能是去接学堂里的小孩。画上的颜色也是平实
长的,蓝塘绿柳树,淡墨的天,风调雨顺的好年成,可是正因为天下太平,个个安分守己,
出嫁,伺候丈夫孩子,梳一样的
,说一样的客气话,这里面有一种压抑,一种轻轻的哀怨,成为
本艺术的特色。
东宝歌舞团还有一支舞给我极的印象,《狮与蝶》。舞台上的狮子由
扮,当然不会太写实。中国的舞狮子与一般石狮子的塑像,都不像狮子而像叭儿狗,眼睛滚圆突出。我总疑心中国
见到的狮子都是进贡的,匆匆一瞥,没看仔细,而且中国
不知为什么特别喜欢创造怪兽,如同麒麟之类——其实
要创造,多造点房子瓷器衣料也罢了,造兽是不在行的。
本舞里扮狮子的也好好地站着像个
,不过戴了面具,大白脸上涂了下垂的彩色条纹,脸的四周生着朱红的鬃毛,脑后拖着蓬松的大红尾
,激动的时候甩来甩去。《狮与蝶》开始的时候,
山里一群蝴蝶在跳舞,两
狮子在正中端坐,锣鼓声一变,狮子甩动鬃尾立起来了,的确有狮子的感觉,蝴蝶纷纷惊散;像是在梦幻的边缘上看到异象,使
感到华美的,玩具似的恐怖。
这种恐怖是很很
的小孩子的恐怖。还是
本
顶懂得小孩子,也许因为他们自己也是小孩。他们最伟大的时候是对小孩说话的时候。中国
对小孩的态度很少得当的。外国
老法一点的是客气而疏远,父母子
仿佛是事务上的结合,以冷淡的礼貌教会了小孩子说:“我可以再吃一片吗?我可以带小熊睡觉吗?”新法的父母未结婚先就攻读儿童心理学,研究得越多越发慌,大都偏于放纵,“亲
的,请不要毁坏爸爸的书,”那样恳求着;吻他早安,吻他晚安,上学吻他,下课吻他。儿歌里说,“小
孩子是什么做成的?糖与香料,与一切好东西。”可是儿童世界并不完全是甜甜蜜蜜,光明玲珑,“小朋友,大家搀着手”那种空气。美国有一个革命
的美术学校,鼓励儿童自由作画,特殊的作品中有一张
像,画着个烂牙齿戴眼镜的坏小孩,还有一张画着红紫的落
的湖边,两个团
团脑的
黑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