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拿了钱来,你那该死的兄弟还不肯。我说:‘姑老爷今非昔比,少不得有把银子送上门去给他用,只怕姑老爷还不希罕哩。今
果不然!如今拿了银子家去,骂这死砍
短命的
才!’说了一会,千恩万谢,低著
笑眯眯的去了。
自此以后,果然有许多来奉承他;有送田产的,有
送店房的,还有那些
落户,两
子来投身为仆,图荫庇的。到两三个月,范进家
仆丫鬟都有了,钱米是不消说了。张乡绅家又来催著搬家。搬到新房子里,唱戏、摆酒、请客,一连三
。
到第四上,老太太起来吃过点心,走到第三进房子内,见范进的娘子胡氏,家常戴著银丝髻;此时是十月中旬,天气尚暖,穿著天青缎套,官绿的缎裾;督率著家
、媳
、丫鬟,洗碗盏杯箸。老太太看了,说道:“你们嫂嫂姑娘们要仔细些,这都是别
家的东西,不要弄坏了。”家
媳
道:“老太太,那里是别
的,都是你老
家的。”老太太笑道:“我家怎的有这些东西?”丫鬟和媳
一齐都说道:“怎么不是?岂但这个东西是,连我们这些
和这房子都是你老太太家的!”老太太听了,把细磁碗盏和银镶的杯箸,逐件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道:“这都是我的了!”大笑一声,往后便跌倒;忽然痰涌上来,不省一事。只因这一番,有分教:‘会试举
,变作秋风之客;多事贡生,长为兴讼之
。’
不知老太太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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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回 荐亡斋和尚契官司 打秋风乡绅遭横事
本章字数:6221
话说老太太见这些家伙什物都是自己的,不觉欢喜,痰迷心窍,昏绝于地。家媳
和丫鬟娘子都慌了,快请老爷进来──范举
三步作一步走来看时,连叫母亲不应,忙将老太太抬放床上,请了医生来。医生说:“老太太这病是中了脏,不可治了!”连请了几个医生,都是如此说。范举
越发慌了,夫妻两个,守著哭泣,一面准备后事。挨到黄昏时候,老太太奄奄一息,归天去了,合家忙了一夜。
次请将
阳徐先生来写了七单,老太太是犯三七,到期该请僧
追荐,大门上挂了白布球;新贴的厅联,都用白纸糊了。合城绅衿,都来吊唁。请了同案的魏好古,穿著衣巾,在前厅陪客,胡老爹上不得台盘,只好在厨房里,或
儿房里,帮著量白布、秤
,
窜。到得二七过了,范举
念旧,拿了几两银子,给胡屠户,托他仍旧到集上庵里,请平
认识和尚揽
,请大寺八众僧
来念经,拜梁皇忏,放焰
,追荐老太太升天。
屠户拿著银子,一直走到集上庵里和尚家,恰好大寺里僧官慧敏也在那里坐著。僧官因有田在附近,所以常在这庵里起坐。和尚请屠户坐下,言及:“前次新中的范老爷得病在小庵里;那贫僧不在家,不曾候见,多亏门
卖药的陈先生烧了些茶水,替我做个主
。”胡屠户道:“正是,我也多谢他的膏药;今
不在这里?”和尚道:“今
不曾来。”又问道:“范老爷那病随即就好了,却不想又有老太太这一变。胡老爹这几十天想总是在那里忙?不见来集上做生意?”
胡屠户道:“可不是么!自从亲家母不幸去世,合城乡绅,那一个不到他家来;就是我的主顾张老爷、周老爷,也在那里司宾。大长子,坐著无聊,只拉著我说闲话,陪著吃酒吃饭。见了客来,又要打躬作揖,累的不得了。我是个闲散惯了的
,不耐烦做这些事;欲待躲著些,难道是怕小婿怪?惹绅衿老爷们看了,说道:‘要至亲做甚么呢?’”说罢,又如此这般,把请僧
做斋的话说了。和尚听了,
滚尿流,慌忙烧茶下面。就在胡老爹面前,转托僧官去约僧众,并备香烛、纸马、写疏等事。胡屠户吃过面回去。
僧官接了银子,正待走进城,走不到一里多路,只听得后面一个叫道:“慧老爷,为甚么这些时不到庄上来走走?”僧官忙回
来看时,是佃户何美之。何美之道:“你老
家这些时这等财忙!因甚事总不来走走?”僧官道:“不是,我也要来,只因城里张大房里想我屋后那一块田,又不肯出价钱,我几次回断了他;若到庄上来,他家那佃户又走过来嘴嘴舌舌,缠个不清。我在寺里,他有
来寻我,只回他出门去了。”何美之道:“这也不妨,想不想由他,肯不肯由你;今
无事,且到庄上去坐坐。况且老爷前
煮过的那半只火腿,吊在灶上,已经走油了,做的酒也熟了,不如吃了他罢。今
就在庄上歇了去,怕什么?”和尚被他说的
里流涎,那脚由不得自己,跟著他走到庄上。何美之叫太太煮了一只母
,把火腿切了,酒舀出来烫著。和尚走热了,坐在天井内,把衣服脱了一件,敞著怀,挺著个肚子,走出黑津津一
一脸的肥油。
须臾,整理停当,何美之捧出盘子,太太捻著酒,放在桌子上摆下;和尚上坐,太太下陪,何美之打横,把酒来斟。吃著,说起三五内要往范府替老太太做斋。何美之太太说道:“范家老
,我们自小看见他的,是个和气不过的老
家;只有她媳
儿,是庄南
胡屠户的
儿,一双红镶边的眼睛,一窝子黄
发,那时在这里住,鞋也没有一双,夏天著个蒲窝子,歪腿烂脚的。而今弄两件尸皮子穿起来,听见说做了夫
,好不体面;你说那里看
去!”
正吃得高兴,听得外面敲门甚凶,何美之道:“是谁?”和尚道:“美之,你去看一看。”何美之才开了门,七八个
一齐拥了进来,看见
和尚一桌子坐著,齐说道:“好快活,和尚
,大青天白
调
!好僧官老爷,知法犯法!”何美之喝道:“休胡说!这是我田主
。”众
一顿骂道:“田主
?连你婆子都有主儿了!”不由分说,拿条
绳,和尚同
拴在一起;弄个贡子,穿心抬著,连何美之也带了。来到南海县前一个关帝庙前戏台底下,和尚同
拴在一起,等候知县出堂报状。众
押著何美之出去,和尚悄悄叫他通知范府。
范举因母亲做佛事,和尚被
拴了,忍耐不得,随即拿帖子向知县说了。知县差班
将和尚解放,
则
给美之领了家去;一班流氓带著,明
早堂发落。众
慌了,求张乡绅帖子在知县处说
,知县准了,早堂带进,骂了几句,扯一个淡,赶了出去。和尚同众
,倒在衙门
用了几十两银子。
僧官先去范府谢了。次方带领僧众来铺结坛场,挂佛像;两边十殿君。吃了开经面,打动铙钹叮当,念了一卷经,摆上早斋来。八众僧
,连司宾的魏相公共九位,坐了两席。才吃著,长班报客到。
魏相公放下碗出去迎接进来,原来是张周两位乡绅,乌纱帽,浅色圆领,底皂靴。魏相公陪著,一直拥到灵前去了。内中一个和尚向僧官道:“方才进去的,就是张大房里静斋老爷,他和你是田邻,你也该过去问候一声才是。”僧官道:“也罢了!张家是甚么有意思的
?想起我前
这一番是非,那里是甚么流氓,就是他的佃户。商议定了,做鬼做,来弄送我。不过要簸掉我几两银子,好把屋后那一块田卖给他;‘使心用心,反害了自身!’后来县里老爷要打他庄户,一般也慌了,腆著脸拿帖子去说,惹得县主不喜欢。”又道:“他没常理的事多哩!就像周三房里做过巢县家的大姑娘,是他的外甥
儿;三房里曾托我说媒,我替他讲西乡里封大户家,好不有钱。张家硬主张著许给方才这穷不了的小魏相公。因他进个学,又说他会作个甚么诗词。前
替这里作了一个荐亡的疏,我拿了给
看;说是错了三个字。像这都是作孽!眼见得那二姑娘也要许
家了,又不知撮弄给个甚么
?”说著,听见靴底响,众和尚挤挤眼,僧官就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