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派来他们的骑兵,对燕国君民而言,这是何等样羞辱却又无奈的选择。
这里是成京,弱国之国都。
书院后山,晨光熹微,山雾渐分。
四师兄与六师兄盘膝坐在水车旁,打坐调息完毕之后,对视一眼,开始重复他们已经重复了好些天的研讨过程。二人中间放着那面神奇的沙盘,沙盘上复杂的符文线条自行缓慢地前行,然后组成各式各样的可能。
距离清溪极近的打铁房内,水蒸汽随着水车的灌注而不断浓密,冒着熊熊火苗的炉内,一些似银似铁的金属正在缓慢变软融化。
刚刚起床的七师姐,站在清溪上游,看着他二人脸上的缄默忧虑神情,缄默片刻后把手里的湿毛巾扔到一块石头上,转身向崖坪远处那道瀑布走去。
距离南晋国都约七十里外,有一座山。
这座山其实不像长安南郊书院后那座山般雄伟高崛、终日被云雾遮住大部兼顾体,而是平静坦露在清湛阳光之下,每一道崖缝每一颗岩石都显得那样清楚。
这座山的整体形状也很清楚,三面山崖相对光滑,反射着天穹投来的光线,闪闪发亮,然后在峰顶相聚,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剑。
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的宗门便在山脚下,那是一座黑白二色分明的旧式古阁。
数十名青年修行者,双膝跪地,朝着古阁恭谨行礼。
他们身后都有一枝被草绳紧紧捆住的剑,与一般剑师的飞剑不合,这些剑相对较长较大,更像是武者使用的剑,并且各自恬静地藏在鞘内。
年轻的剑客们恭敬跪在地上,古阁处一片恬静,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道像剑一般平静却又锐利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道声音锐利的恍如能够刺穿剑阁身后那些坚实的崖壁,能够刺穿世间任何有形的事物。
“难看的人,就不要回来了。”
听着这道声音,跪在地上的数十名年轻剑客脸色身体微僵,显得无比紧张,又似乎极为激动,大声应是后起身向外走去。
数十匹骏马正在微嘶期待。
年轻人骑马牵缰,离开师门,向北方去。
这里是剑阁,强者照拂之地。
滴滴黄河,浊浪翻滚,一时不知几多浪花产生湮没,河岸旁摆渡舟夫手持竹竿,恭恭敬敬跪在木道两侧。
昔时剑圣柳白,正是在这道黄河旁悟得滔滔剑意。
今日大河国年轻一代的修行者,便要度过这道黄河,向北方去。
海儿畔的白塔下。
一名满脸都是皱纹的妇人,身上穿戴一件由无数布片组成的奇怪衣服,漠然注视着身前那些后辈子弟,声音沙哑怪异道:“若要去燕北,便需要穿过唐境,朝廷已经发出文书,们但走无妨,相信唐人不会为难们。”
一名年轻苦行僧人惊讶望着妇人问道:“曲妮大师,难道您不随我们一道走?”
老妇人眼眸里闪过一丝狠毒痛恨神情,厉声道:“像唐国这等礼数废弛,全无信仰的罪恶之地,我的鞋底沾了一粒它的灰尘,城市令我感到恶心。”
这位月轮国主之姐自幼带发修行佛,修行境界高深,在佛宗内地位极高,眼下这些奉西陵诏令前往燕北的年轻修行者们,都可以是她的徒子徒孙。
她看着恭谨待命的诸位后辈,冷漠傲然道:“我从北方走,直接过氓山,倒要看看唐国有没有谁会拦下我。”
这里是月轮国,佛光普照之地。
马蹄踩在肥美的汰野上,恍如都能挤出油来。
数百名骑士在温暖的阳光下肃然前行,身上穿戴纯黑色的盔甲,盔甲上绘着繁复难明的金色花纹,黑色盔甲概况与金色花纹在明亮的光线下不断闪烁,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美感与威压感。
昊天教数千名虔诚信徒,正准备跪行拜山,听着如雷般的蹄声,惊的连连避到道畔的树下,待他们看清骑士面容后更是赶紧跪下叩首,布满了惊喜与敬畏神情。
西陵护教神圣骑兵,号称世间最精锐骑兵,在道旁虔诚叩首的信徒们平时看到一人,便觉得是祖宗积德,今日竟然一下看到了数百位神圣骑兵,不由惊喜的难以自抑,甚至有妇人看着神圣骑兵肃然庄严模样,兴垩奋的昏厥过去。
有些身家富裕消息灵通的信徒,大约猜到这些护教神军出动的原因是什么,但他们还是不睬解,不过是些草原上的蛮子作乱,为什么神殿会如此重视?
数百名护教神圣骑兵中间,夹杂着数名穿戴红色道袍的昊天道门神官,神官们中间那位年轻的护教神圣骑兵将领英俊似非几人,行走在阳光下,身上的盔甲恍如镀上了一层昊天神辉,若神子般完美而不容侵犯。
这里是西陵,昊天眷顾之地。
书院后山笼罩在深沉的夜色中。
宁缺把符文图纸搁到桌上,疲惫地靠着角落坐下,看了会儿摇晃的炉火,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这几天他实在是累到了极点,脑力也压榨到了极点。
“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拿出了解决方案,我那天赞扬师弟是符道上的天才,他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四师兄看着纸上的那些线条,又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沉沉睡去的宁缺,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给了他如此强烈的动力。”
六师兄一面计算符等材料需要的金属配比,一面压低声音道:“我能感觉到师弟很着急……好像他在担忧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去荒原的事情。”
四师兄道:“荒原……西陵神殿担忧魔宗复生,师弟终究是书院的人,有什么好担忧的?难道魔宗那些余孽昔时被师叔杀的不敷惨?”
六师兄憨厚问道:“师兄,我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逻辑关系,师叔昔时把魔宗杀的惨,如果师弟又遇到魔宗的人,难道他不是应该更担忧吗?”
四师兄看着他问道:“帝国礼部尚书去燕国会不会担忧被燕人杀死?”
六师兄抬起头来,想了片刻后道:“固然不会,如果礼部尚书出访成京,只要少了一根毫毛,燕国只怕城市迎来灭顶之灾。”
“同样简单的事理。”
四师兄平静道:“如果魔宗的人敢伤师弟一根毫毛,魔宗难道就不怕迎来灭顶之灾?难道就不怕再被师叔屠一遍?”
“但师叔已经死了。”
“师叔死了,师父还没死,更何况二师兄一直想有机会向师叔学习。”
“那师弟究竟在担忧什么呢?”
四师兄看着沉睡中仍然蹙着眉头的宁缺,缄默片刻后道:“不知道,但他是师弟,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固然要想办让他不怕。”
“想什么办?”
“先替他把符箭弄好。”
“喔。
对话结束,房间里沉重的打铁声连绵响起,六师兄挥臂的动作快到如残影一般,打铁声延绵串在一处,恍如像一道永远不断歇的雷,然而即即是这样响的声音,也没能把疲惫到极点的宁缺唤醒。
四师兄则是拿着沙盘不断模拟着宁缺设计的符文,参考宁缺写在纸上的旁注,测验考试各种不合的符线搭配,甚至开始测验考试用阵把这些线条重新组合。
符箭材料特殊,虽然经由六师兄的精妙空管设计减轻了很多重量,但比起普通羽箭来,依然要重上太多,那么普通的硬木弓便没有办使用,在打造符箭之前,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必须是先把特制弓制造出来。
随着打铁声的延续,随着铁水灌注泥模的兹兹声延续,渐渐的,那把由混编精钢细条组成的奇异硬弓部件渐渐分部位成形,而最重要的那个部位更是在六师兄的细心琢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