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吧?」我知道自己说话没有表情,给予关心也吝啬得可以。顺势起身伸出手想拉黄子捷一把,很清楚地想着,这是最后一次。我望着黄子捷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笑脸,竟无法思考别的事,只想把他送回怡君的身边。心底的魔被加上三道锁,终身监禁。
在确定他还能开车之后,我便不再正视过他的一切。虽然在凝视过那个倔强背影之后,我曾经非常想了解他,但,那只是「想」而已。在某一个程度上,他是很像我的。很像那个伤了人还不懂得回头的我…。
车子缓缓开进巷子里时也已经晚上七点多的事了,「走吧,我们一块上去。」我回头笑着对他说。握着方向盘知道我的笑容不对劲,注视前头的山樱树半?没有说话,他头靠着方向盘用一种好不容易说出口的模样转头说:「…为什么?妳为什么要我去找她?」
「你别让怡君难过了,…即使她有这么多的情人,也是,最爱你。好好跟她谈,干嘛要逃避?」我始终是不愿意将怡君混杂的生活说出口,黄子捷放任的行为让我匪夷所思,只好当起坏人彻底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觉得寒冷的微笑,彷佛要我后悔说出的话。我知道他不是针对我变得冷漠。虽只有一秒的冷漠也藏不住他内心最深的挣扎。可是他有多大的苦衷难处,没有人告诉我。
「好,我去。下车吧。」如果他还喜欢怡君,我会很开心他的决定。我先下车开宿舍铁门,回头看黄子捷锁上车门。我想了解他现在的思绪却被他习惯的小动作吸引。他用手随意理理他细柔微褐的发丝,自然卷的程度就像天生配合他的脸一样,很适合。伸手穿外套的时候,头会略略抬高十五度,然后闭上眼睛0.58秒再甩甩分明已经整理好的头发,…莫名其妙的行为,这是不是叫「不拘小节」我就不晓得了。
电梯到了四楼,黄子捷走出去还给我一枚温柔笑容的时候,心头微颤一会,我想,我是不是做错些什么?在没有机会得到任何答案的情况下,电梯门就关上了。我只是不想看到怡君哭也不想让她怨恨。有一种极厌恶自己的感觉涌上心头,说到底我就是自私地想「明哲保身」罢了。
不想被伤害,所以先伤害别人;不想负责任,所以逃得远远的。
甩甩头,马的~我不要再想了啦!我的毕制…,嗯?门口贴了一张纸条:
「dear小华~如果到家,请到三楼来吧!我跟阿问煮了火锅,一块吃吧。嘿嘿!不知妳何时回来~我们先吃,等妳喔!若兰^o^~」
该死的视线不知怎么地特别在「阿问」这两个字徘徊了很久,嗯?该去吗?…算了,先洗个澡换个衣服吧,满身脏兮兮还被割伤了脸颊。现在都七点多了,搞不好等会下去他们早吃完了也不一定。
「叮咚─」我梳洗完毕到若兰的房间是八点多的事了。若兰开了门,一脸温柔地笑着要我快点进去。火锅热气充斥着整个屋内,阿问隔着蒸气向我笑,「妳来了啊?」感觉很像是久没见到他似的,我有些不自然地笑着像是在掩饰些什么一样。
我们三个人就围着热呼呼的火锅,若兰帮我装沙茶酱,阿问帮我夹菜跟火锅
料。我像是一只闯进了新婚夫妇的甜蜜家庭的路边流浪狗。饿坏了累坏了的流浪狗,最多只能奢求一餐温饱,贪一点幸福。我有流浪狗的自知之明,幸福从不会真正属于我。但「知足」是流浪狗的优点,我懂。
「嗯?小华妳的脸怎么了?」若兰将碗放下,轻轻摸着我脸上的伤口,阿问的眼光也放在我的脸颊上,超不自在的。我故作镇定地摇头笑着说:「被割到了,小伤没事。」
没想到若兰马上起身说:「不行,要擦药啦!都红肿了啊!对吧?阿问。」打开衣橱里的抽屉翻找急救箱,阿问坐到我身边看着我的脸,跟若兰说:「要先消毒喔!双氧水有没有?」「嗯?手背也割到了。妳是去哪里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呼吸了,也好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因为,阿问就在我身边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看着我。
「嗯?双氧水?没有了,只有红药水。我去买好了~」若兰一开口这么说,我赶紧摇头说不用了,不过当然是被当作没看到。
「我去好了。」阿问说,若兰穿上外套说:「不用了啦,反正我顺便要再买点青菜,和…一些东西。」她神秘地笑说,「什么东西我不能买?」一头雾水的阿问表情很有趣。
「女性用品啦!」若兰说着就关上了门,我看见阿问的脸一阵红,忍不住笑了出来。
约到若兰走后不到三十秒,我又失去「搭讪」的能力,完全沉默到想一头撞死算了。阿问把急救箱里的棉花棒拿出来,还把每一瓶药水什么地都拿出来看一下。「…嗯?这个若兰,真迷糊。这不是双氧水吗?」阿问一脸拿她没办法的表情,感觉得出来疼爱的口气。
「我帮妳消毒一下,别动…」阿问拿棉花棒出来沾了沾双氧水,靠近我的脸颊说:「有点痛,忍着点…」轻声细语说着配合小心翼翼地的动作,我没有说话没有看他,反而望着热呼呼的火锅一动也不敢动。
「痛」被相对的憧憬给冲淡了,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涌上心头。这全都是因为阿问的温柔从棉花棒经由双氧水传递我的脸颊,最后流通到我左胸口去的关系。不过我并没有被偶然的甜蜜冲昏头,渐渐地罪恶感又不断提醒我这个假象,很短暂。我想起了若兰,她的笑容,她的温柔。想保护我的凛然正气,一切都是为了我,懦弱的我。她是天使,没有错。
而我,路边的流浪狗,是不该奢求任何幸福的降临。
chapter16
那一夜的火锅常浮现在眼前飘荡,还能不可思议地冒着热呼呼的蒸气。这状况有点诡异,为什么我总想不起离我只有三十公分不到的阿问,反而只能想起火锅料在滚烫的汤汁里跳伦巴呢?仔细推敲后有了大概的结论,也许在享受幸福的瞬间,我的眼睛是盯着火锅里食物的关系。实在有点糟糕,以后被阿问擦药的机会少得不能预测,而火锅可能一个冬天就不知道要吃几十来回。…可怜的我,以后看到火锅料在跳伦巴的时候,肯定会失神。
都已经一个礼拜过去了,我每天晚上却仍会抽出十分钟的时间躺在床上贪心地回味那一晚的温柔。老实说,不只阿问的,也包括若兰的,一个笑起来就如其名的女孩。
喜欢若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使都讨人喜欢的关系?不了解。但我多少可以体会阿问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天使的执着。什么时候都可以很优雅,偶尔半掩笑颜时的腼腆会不经意吸引我的视线,彷佛天生就是个艺术品。没有任何夸大虚假也没必要对她逢迎谄媚,更何况她和阿问在一起。完美的维纳斯翩然降临在眼边,我连输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弃权了。
之后,我常看到阿问出没在这栋大楼。老实说我的心情的确有点复杂,嫉妒占去心上的百分之二十却抵不过感觉幸福的百分之八十。即使有点遗憾,但能让我常常看到阿问,而且看到阿问幸福的温柔笑容就够了。说过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而这种幸福的快乐只有若兰能够给予。
星期三我陪梅芬去了一趟台北开会,下午又到长庚去复诊看医生。最近气喘的毛病犯得紧,常常半夜就被喘醒无法入眠。我裹着毯子蹲在计算机前面修图,喝着热茶,偶尔累到不行就屈着身子靠在床边休息。我知道自己不中用的身体又要开始犯毛病却也拿不出任何办法。星期四也就是今天,果然不出期所料,伴着头疼而来的发冷流鼻水,…我发烧了。
戴起针织帽,我勉强骑车去学校上设计管理,连老师点名也是梅芬跟吴宇凡帮我回应的。两节课怎么趴在桌上睡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