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叫?”外婆抬掌在他脑门上扇了一下,“你爸爸最近在想办法回国内工作,希望一个以后安定下来了,他一个礼拜能来看你一次。”
徐西临的愁绪如一条大河参北斗,听闻郑硕还要来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往沙发上一瘫:“
来不来。”
“还有……”外婆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了杜阿姨一眼。
往常到了家就会去忙家务事的杜阿姨今天反常地坐在一边不动,见外婆看过来,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是……是有这么个事,咱们老家那边拆迁,一家给了好几套楼房,我儿媳又刚刚生了孩子……”
徐西临第一句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里忽悠一下,从灼灼三伏直接摔到了数九寒天。
杜阿姨低着,几乎不敢看他:“我儿子说现在家里条件也好了,想接我回家养老,孙子那么小,也要个
带……”
徐西临轻轻地说:“阿姨,您要走啊?”
杜阿姨嘴唇微动了一下,嗫嚅半晌:“阿姨哪会趁这个节骨眼走呢?放心啊,等你考完试。”
杜阿姨在徐家待了十年,俨然已经成了这个家的一部分,家里谁出趟远门带礼物回家,都不会忘了她,很多时候,徐西临都忘了她是别的妈。
他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知道自己应该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再给杜阿姨准备一笔奖金,感谢她这么多年在他家的辛苦,告诉她这边还有他这么个“儿子”,将来有什么事可以来找他。
可是通通说不出。
徐进没了,杜阿姨走了,外婆老了。
还有窦寻……唉,窦寻不提也罢。
他那乌托邦一样无忧无愁的家像沙滩上的小小沙堡,在细与微风中渐渐消瘦、渐渐分崩离析,把他
露在浩瀚无边的海边,在咸腥的动
中颠沛流离。
徐西临应了一声,没吭声,走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徐西临刚下晚自习,忽然收到了窦寻一条短信。
窦寻有子没搭理过他了,平时照常回来看外婆,来了就往自己屋里一钻,对徐西临避而不见。
徐西临翻开短信,见窦寻言简意赅地发了一个地址,他反应了片刻,想起那是他们小区的宠物医院。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在北方燥又唐突的春风中呆立了一会,闻到了复杂难辨的无常气味。
第30章 非非
聒噪讨厌的老狗豆豆死在了春天里,无疾而终,享年十四岁。
杜阿姨一开始忧心忡忡地说不告诉徐西临,后来想了想,他也不瞎,家里那么大一坨活物没了会无所察觉吗?这才叫正好回家的窦寻通知了他。
徐西临在后院挖了个坑,把豆豆埋了,绪似乎没怎么受影响。
“狗么,”他对自己说,“寿命就这么长,没办法。”
呢,虽然寿命足够能彼此陪伴,但也有老幼之分,也有天灾
祸,这都说不准。徐西临已经很坦然了,他发现
很多痛苦,都来自于过多的怀念。如果对“过去”没有执念,懂得“过去就是过去了”的道理,就不太会畏惧生活会变得面目全非。
这跟今年过了十七岁,这辈子就再也没有第二个十七岁一样,虽然遗憾,但很正常,没有会因为过生
寻死觅活。
只是外婆非常不习惯,家里少了条狗,少了一多半的热闹,徐西临有几次看见她戏也不听了,嗓子也不吊了,坐在院门发呆,就知道她是寂寞了。
趁着杜阿姨出门买菜,徐西临悄悄对外婆说:“要是杜阿姨走了,咱们去家政中心再请个回来陪你说话好不好?”
徐外婆想了想,摇摇。
徐西临以为她担心外面请的陌生不好相处,就说:“没关系的,咱家事儿也不多,到时候大不了多给点钱,请个
格好会说话的,再不行让杜阿姨介绍老乡来,知根知底,都算亲戚。”
结果外婆悄悄对他说:“请,要花钞票的呀。”
徐西临当场就愣住了。
他外婆这个,说不好听一点,有点不食
间烟火,年轻的时候靠丈夫,后来丈夫没了,
儿又能扛得动一家
,两代
默契地联手维系了她一辈子千娇百宠的美
命,至今出门都体体面面的,路边下象棋遛鸟的老大爷们都争着跟她打招呼。
她一辈子没在柴米油盐上过心,至今连火都不会点,一天到晚臭美穷讲究,出门买东西从来不主动问价格,得先点个
说“要了”,再由卖家陪着笑脸报价。
徐西临从有记忆开始,就没从她嘴里听到过阿堵物的各种代称,好像那会脏了她的嘴一样。
他的表太难以置信了,外婆有点发愁地叹了
气:“你现在要读书,将来长大了,还要结婚、要养家,这都是要钞票的呀,以前这些事你都不晓得,以后蛮好要知道知道了。”
徐西临语无伦次地说:“姥姥,咱……咱家钱够用。”
外婆:“多少叫够用的啦?现在多攒一点,将来遇到用钞票的事,你就少为难一分……”
她上了年纪,一唠叨就停不下来,拉住他远远近近地叮嘱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