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鲸妈妈带着弟弟妹妹回来是因为生病了。林爸也回来了,但只呆了几天,就又回去了姚余。
年龄大了,身体不好是常有的事,她也不只林爸一个孩子,林鲸还有几个伯伯和姑姑,伯伯和姑姑们都在家里,所以林爸也就回来看望了几天,就留着妻儿在家,自己回去了。
年纪实在太大,已经快八十岁了,孩子生的也多,全都各自成了家。
林鲸的爸爸是老小,虽然疼
小儿子,但却和林鲸的妈妈关系不怎么好,妈妈偶尔也会跟她说她刚嫁过来时
如何待她的,这样的婆媳关系在农村并不少见。好在林鲸妈妈也不和老
计较,她后来去了姚余,更是减少了矛盾。
孩子多,又都成了家,老的赡养问题自然成了各家都会争执的主题。
仿佛像一个皮球一样,被各家都踢来踢去,最后规定每家
换养叁个月。
这个决定是林鲸刚从姚余回谷城时开始的,所以到自己家时,林鲸自然成为了承担者,好在那时
身体还不算太差,她去镇子上上学时,
也能自己做饭吃,周末她从学校回来,才会给
做饭吃。
林鲸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做饭的。她因为妈妈的原因和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坐在一起吃饭也是不怎么讲话,基本都是
念叨着,她听着,或者不耐烦地吃完就回房间了。
但也是疼她的,回家时会把偷偷藏起来的饼
给她吃,她骑车去上学也会让她路上小心,考试了也会关心她的成绩。
可林鲸知道最疼的还是她的宝贝孙子,她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回老家,妈妈那时刚生下妹妹端端,林鲸清楚地记得
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妹妹,然后说了一句:“又是丫
子。”
的重男轻
随着年龄的增加,倒没有那么明显了,偶尔也会把关心分给孙
,但孩子都长大了,谁还在意这些小恩小惠。
这次她病重,各家配了钱,送她去市里的医院治疗,过了半个月又接回了家休养。
老太太也不知是因为大病一场的原因还是什么,提出要给自己死去的父母树碑。
林鲸的本就姓林,她爷爷是
赘的。
树碑这件事在老家还是比较讲究的,但重要的是也要不少钱,老太太治病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这次还要折腾什么树碑,臭脾气的老叁不愿意了。
“妈,树什么碑啊,那老坟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是啊,妈,这钱还是留着给您以后用吧。”
“我们家小子上学正费着钱呢。”
所有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都在说着各种理由。
林鲸的花白的
发,瘦削的身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面。
“说完了吗?”
她的声音倒还是有气势。
“这个碑必须得树,你们不愿意,就把我床底下的红纸包的钱拿出来,看够不够,不够你们就添一些,当作我借你们的,下辈子我再还。”
“谁用得着您还啊。”
“是啊,瞧妈您说的。”
“树碑就树吧,这本是一件好事。”
最后老大一锤定音,决定树碑了。
林鲸妈妈回家和儿说了这件事,又打电话给林爸,商量要出多少钱。
林鲸坐在饭桌上,思索了许久。
夏天的末尾,林家的石碑终于树好了,所有子孙都在鞭炮声中跪着磕了。
林鲸在旁边扶着她,听到她喃喃地说:“爹娘,我终于也让你们住上好房子了。”
石碑树好的第五天,就走了。
她好像对自己的生命长度有什么预兆一样,了结了心事,就撒手离开了世。
悄无声息,林爸回来时也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大男在妻子面前掉下了泪。
林鲸还有些反应不及,她第一次面对生命的离去,那个是她不怎么喜欢的
。
可心里怎么会不难受呢,默默哭了,妈妈拍了拍她的感慨地说了一句:“你
这一辈子也不容易。”
一个留在家里的,因为家庭没有得力的男
而被宗族欺负,从小就学会了强悍,强悍了一辈子老了却尝尽儿
债。
重男轻不是她本意,只是旧时代赋予她囚困她的意识,她这一辈子又何尝不是重男轻
的陪葬品。
去世前一晚,林鲸和妈妈去看望了她。
妈妈和大伯母在堂屋聊着天,她去了偏房看她。
走进去突然想到以前和一起吃饭时,那次她考了第一名,
就说:“以前我爹娘觉得
娃没有用,我就说我以后也能撑起一个家,等他们死了也给他们树碑。”
“所以说,娃也是可以做到的,你看你不就考了第一名。”
有慕强心理,她从林鲸身上看到了某种希望。
林鲸进去,躺在床上,还是花白的
发,瘦削的身骨。
她看到她来了,拉过她的手说:“鲸鲸来了。”
“嗯。”
“你之后去了谷城上学可要争气,你是姐姐在家里要多照顾弟弟妹妹。”
林鲸又点。
的手太瘦了,仿佛只剩下一层皮挂着,林鲸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没有在意,从枕后掏出一个发黄的手绢,打开里面有一百块钱还有一些零钱。
她拿出那红红的一百块钱,塞到林鲸手心里。
“拿着吧。”
她这么说。
这是她对林鲸说的最后一句话。
葬礼举行的很是热闹,家从悲痛中醒来,开始招待客
,也可能是装作从悲痛中醒来,谁也不知道。
但每个似乎都很忙,林鲸穿着白色的孝布,看了一眼灵堂前
的遗像,跪了下去。
喉咙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滚烫,似乎肿了起来,她咽也咽不下去,来到鼻子,又去了眼睛那里,最后化作泪水掉了下来。
林鲸趁没看见,快速伸出衣袖擦
了眼泪。
这一刻,似乎路程离她远去了。
直到路程给她发消息,问她还好吗,林鲸才想到她已经好久没有想到路程了。
可是路程的一句还好吗,她心里的酸楚好像又全都冒了出来。
她躲在角落里,给路程拨了一个电话。
“喂。”
她听到他的声音,仿佛抓到了一个浮木,好像没有那么慌了,没有那么不知道怎么办了,哇地一声她哭了出来。
一直哭一直哭,路程就听着她哭,
“没事的鲸鲸,没事的。”
他这样安慰她,言语本身没什么力量,但他的声音穿到她耳朵里,似乎有给予了她一些安定感。
没事的,鲸鲸。
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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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着写着自己就难受了,希望我的和外婆都能好好的,等我回家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