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哪里的野丫头,趴在我家墙头做什么?”
阳光熹微,空气中满是桂花的香气,金灿灿的花瓣洒落在红墙青瓦上,染上了热闹的色彩。
我正皱着眉头摸索自己后颈的一处如针尖般的凸起,闻此瞥了眼墙下叉腰望向我的小胖墩,大概五六岁的年纪,嘴角还带着一丝可疑的油渍,便不打算搭理。
见我不理他,小胖墩怒气冲冲地在墙根转了一圈,发现自己上不来,便道:“哼,光天化日竟敢翻墙入室,定是个来偷窃的,我这就去叫护卫抓了你!”
他拔脚就要去喊人,刚走两步,却突然眼睛一亮,一边招手一边喊道:“二哥哥,你快来看!这里有个小贼!”
“什么小贼?承恩,母亲找了你许久,你怎么还到处乱跑?今日是大姐姐的出嫁日,你可别捣乱……”
一道清朗又无奈的声音从侧方的桂花树后传来,我好偏头去看,只见簇簇花落,如幕布拉起,小小的少年郎出现在我面前。
似是十二,叁岁的年纪,少年眉眼清秀,眼尾微微下垂,看起来无害又良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是最令人心生好感的俊俏。
头发用一根玉簪高高束在脑后,绑着条绣有祥云图样的绀色发带,与墨发一道垂在肩头。
少年着烟灰色兰花暗纹衣袍,腰间是环佩压步,一边抬手拂落额发的花瓣,一边顺着小胖墩手指的方向朝我看来,却有些怔愣。
“二哥哥!你发什么呆啊?”
小胖墩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袖,拽着他到我面前,指着我道:“快帮我抓住她!”
少年不着痕迹地将袖口从那只油噜噜的爪子中抽出来,轻咳一声,仰头望着我:“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坐在这里?”
我已捏住了那处凸起,一门心思都在此处,便有些敷衍道:“你又是谁?”
“太博次子,宿承意,表字华。”
少年一本正经地朝我行了一礼,不知为何面上有些忐忑。
“咦,二哥哥,父亲何时替你起了字?”
小胖墩好道。
“哦…”
我并不明白他的名与字有何需要在意的地方,便随口重复了一遍:“宿华?”
少年眨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匍一用力,那处凸起终于被我拽了出来,随即后颈火辣辣的痛。
我眯着眼睛看向指间泛着青光的约有一指长的虫刺,只觉得眼前一花,竟软绵绵地从墙头跌了下去!
“嘭——!”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我坠入少年的怀中,砸得对方闷哼一声。
“二哥哥!你没事吧!你去接她做什么?她看起来又不怕摔…”
小胖墩连忙跑来想将我从少年身上拉起来,却被少年拍开了油手。
宿华仰面躺在地上,发如海藻一般铺开,墨玉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正午稀碎的光。
我从他怀中坐起,看着对方脸颊渐渐飞红,有些不明所以道:“我叫赵寥寥。”
既然对方已自报家门,我也不藏着掖着,又补了一句:“不是小贼。”
……
木柴燃烧时嘣出火花,落在地面上,成了发黑的小点。
小小的木屋因为炉火烧的暖和,窗台边的霜花都化了。
我躺在床上盯着顶棚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夕何夕。
我坐起身,还未动作,便觉得腰痛至极,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被打乱重排了一遍似的。
先前磕伤的地方已经消肿,留下青紫的印记,按上去还发痛。
而胸口腰肚腿根这些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全身嫣红的痕迹。
我身上套着明显宽大许多的里衣,原本的衣服都被洗净晾在炉火边,去摸了摸,还有些发潮。
这应该是林中一处久无人居的猎户小屋,角落还堆积着蒙了一层灰的箭矢,捕网,生锈的弯刀等各种狩猎用具。
我推开窗,窗外雾霭蒙蒙,到处都覆了一层白霜,哪怕朝日已从山间冒头,也扫不尽这深秋的寒气。
不远处的树林中突然传来沙沙声,枯叶飘落,一个人影渐渐显现。
青年只着单衣,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曲线有力的小臂,手中松松抓着两只兔子。
白发用布条高束在脑后,发尾随着走动轻轻扫向两边,看起来像条快乐的小尾巴。
他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我的方向,我嘴角不由地扬起,正要唤他,却见他不自然地别过了脸。?
什么意思……?
我愣间,对方已经背对着我蹲在不远处,手起剑落,将兔子开膛破肚了。
直到青年将烤好的兔子递给我时,我才心情复杂地接过皮焦肉嫩的兔腿。
是我太天真,以为这兔子是他送我的礼物,没想到人家如此务实。
不过饿了一天,肚子这会都扁了,兔肉香气四溢,我便专心啃起来。
“………………对不起。”
青年与我一道坐在门槛上,双手搓在一起,纠结着开口。
我啃食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未回应。
“本想着不论如何,总归是能照顾好你,结果非但没有,还害你受了罪。”
宿华声音消沉沙哑,慢慢说道:“我本就不为人所容,再加上昨日太虚山一事,今后怕是无法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十九州的任何一处。但你不一样,你不该……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被拖累至此。”
我侧头看向他,青年却不肯看我,目光落在地面,眼睫微微颤着,斟酌着开口:“寥寥,你应该是受人仰望的天骄之子,所以我想,让你重新回到那个位置。”
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万年以来,也不是没有过灵根重塑的方法,我会替你找的那个方法。”
他抬起头,扯出一个笑,抬手抚过我颊侧的发丝,将我拥入怀中:“你在衍宗等着我,等我回来。”
视线越过青年的肩头,我瞧见地面枯枝落叶聚成漩涡飞速旋转着,眼前景色飞速变换,直到一粒微雪落在我鼻尖。
砌在巍峨群山中的白石阶望不到尽头,遥遥鹤鸣悠远,来往的修士步履轻巧,却在看到突然出现在半山腰的我们时愣住。
“宿,宿华师兄?!”
其中一名白衣修士震惊地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他身边的另外一名修士拉了他一把:“瞎叫什么呢?快通知宗主!”
那名修士从震惊中回过来,忙掏出玉牌准备说什么,却又犹豫道:“不,不行!”
他朝我们摆手:“你们快走!太虚山那个舟止行今日一大早带着一队弟子气势汹汹地来宗门,说,说要跟衍宗讨个说法……”
修士愤愤道:“宗主正在与他们打太极,说师兄你还在思过室里关禁闭,他们便非要进思过室看,难缠的很……”
“李小河你有病吧?!他现在可不是你师兄!他是魔修!”
李小河身旁的修士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拔剑啊!”
其他修士这才像被点醒一般,纷纷抽出佩剑法器对着我们。
我冷笑道:“这便是衍宗的弟子?如此轻易便向同门拔剑,心中无一丝师门情谊是吗?”
我突然觉得愤怒,愤怒他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