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荆赶到烟霞路的时候,闹事的已经走了,只剩下看热闹的指指点点。
她关了店门,把被打翻的桌椅板凳都收拾好,又打了电话喊来修玻璃,最后才看向站在角落里无所适从的男
。
“呢。”阿荆问。
“走、走了……”与一片狼藉的室内相比,他身上倒是净整齐:“但她们说下午还要来……”
“我是问,南久仙呢。”
杨培元一惊,抬正好和她的视线相撞。他咽了
吐沫,指指身后:“阿南在里面休息……”
阿荆不再同他纠缠,径直走进里屋。
这间屋子原本是做储藏室用,左边那面墙放着大大小小好几十个箱子。右边腾出来一个小角落,刚好搁张躺椅。之前小白脸和那个小儿就是在这儿“共度良宵”的。而眼下,其中一个正躺在上面,脸上好长一道血
子。
“游妹儿?你怎么来了?”
小白脸虽然被揍了一顿,却依旧十分俊俏。他见阿荆推门进来又把门带上,有些不可思议:“……是元哥把你叫回来的?”
“元哥?你倒是蛮亲热。”
阿荆冷笑一声,拿起棉签给他上药。小白脸不说话,只在阿荆偶尔用力时轻轻地“嘶”一下。
两个彼此沉默。门外偶有玻璃渣在地上滑动的声音,料想应该是杨培元在收拾。
阿荆叹了气,问:“她们一共来了多少
。”
“四五个吧……都是涉案家属。”
“倒没之前多了,”阿荆把擦完的棉签丢在一边的地上,示意小白脸把袖子卷起来:“下午咱们出去,把店关了。最近几天你也别来了,自个儿找地方待。”
“那你呢?”
“你还担心我?”阿荆冲他一笑。
“切……”小白脸明显不信。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要不,我给金项链打个电话?……”
阿荆斜了他一眼。小白脸只好闭上嘴。
中午三一起去吃饭。临出门的时候,阿荆听到旁边店铺有窃窃私语,小白脸和杨培元的脸色都不太好。阿荆无所谓,径自锁了门,左右各拉一个离开了鑫业批发。
海鲜大排档中午不是很多。阿荆胃
不好,把菜单递给了杨培元让他点菜。杨培元点了六只蒜蓉
丝扇贝,四只麻辣花甲,一道铁板鱿鱼,又来了几根烤鸭脖和三杯啤酒。阿荆把啤酒划了,换成橙汁。小白脸在阿荆脸上啵唧一
。
饭席上,气氛有些冷淡。阿荆话本来就少,再加上不喜欢杨培元,所以只顾啃那根鸭脖;杨培元也顾忌着阿荆,不好与小白脸多说什么。只有小白脸一个叽叽喳喳没完没了,阿荆受不了塞了个花甲到他嘴里,喜鹊般的小gy这才消停下来。
等喝得差不多了,小白脸晕晕乎乎地要杨培元抱;阿荆却把他摁在桌子上,冷眼瞧对面的男。
“杨培元,你知道我的。”她说话声音很低,却很快:“我是敢拿命去拼的。以前你和他怎样我不管,可你要敢有一丁点坏心思……我绝不放过你。”
杨培元垂着眼睛,看倒在桌上的小白脸。
末了,他点点。
阿荆站起来,叫来服务员结账。杨培元见她要走便问她去哪儿,阿荆只说照顾好他,然后也不回地走了。
阿荆回了鑫业批发。
一点零三分,暑气正盛,梧桐叶子盖不住尖叫的蝉声。阿荆开了锁拉开门,搬了把椅子吊儿郎当坐在正门,用树枝在地上背起单词来。
“extr,e-x-t-r-……”
“extrvgnt,e-x-t-r--v-……”
“extre,e-x-t-r-e-m-e……”
一丝风都没有。手机随着用电量增加温度也慢慢升上来。隔壁大姐洗完衣服的肥皂水沿着水泥路的沟壑流淌。远处一只橘猫跳上墙。
一点五十四分,她们来了。
阿荆还记得原来村子里过事时总会放大鞭炮,乌泱乌泱的挤满泥砖建的土坯房。穿红绿裙子和松糕鞋的
们捧着瓜子到处看稀,好的坏的,都看得津津有味;然而等到了自家被看热闹时,她们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天喊地。阿荆觉得有趣,不用花钱就能看戏;而且苦
剧搞笑剧穿
播放,十分一举两得。
今天则是闹剧,阿荆当主演。舞台道具一应俱全,大嫂子们使lv假包砸虎虎生风,脚踏达芙妮
色单鞋大杀四方。阿荆拍手称。
群演们台词也说得十分熟练,贱婊子地
灿莲花,毫不怯场。阿荆一边配合演出一边回忆自己的台词:或许自己也该讨饶求
一番?不然如何对得起这帮婆娘们大老远跑来找她演这出戏。
“贱死娼
不要脸勾引我丈夫害他进局子
你妈去死!……”
“娼烂
早该撕了
喂猪让你带坏我们男
……”
诸如此类,不甚种种。
阿荆有时惊叹于底层劳动民对于脏话的运用能力,他们似乎总能挖掘
常中最浅显易懂的词语糅合出惊为天
的表达语句。或许生活就是一部教科书,有的
从中学会如何做
,有的
则学会如何做鬼。
当然,阿荆自己也不例外。
与牛鬼蛇打道惯了,她亦学会了见
说
说见鬼说鬼话。又或者不说话。优秀的演员擅长利用自己的肢体语言来表达
物
绪。沉默是金,留白是境。所以,扇
掌,啐面痰,末了把下个月开庭的
子说了一下,阿荆扬长而去。
“八年有期徒刑,你们要是还敢来闹,当心变成无期。”
台词毕,谢幕。
然而观众并未离开。
阿荆没有料到,在五年后的今天,她会以这种出场方式重新站在秦真的视线里。像个小丑,像个笑话,当然这些都是阿荆知道以后的想法。秦真对于她来说,是已经结痂的一块疤,是已经倒掉的一碗饭。然而疤消了还有痕,饭馊了还剩味儿。秦真曾让阿荆变成一生中最美的样子;可偏偏,毁掉她最后的美丽的,也是他。
好大一出戏啊;戏中有心演戏,戏外
无心看戏。都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次,却是反了。
秦真躲在砖墙后面,看着离去的伶仃背影,忽然间想明白了很多早该明白的事。
只是,他太迟了。
ps:修了四版,还是不很满意。:(
下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