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九宁头晕得很,伸手拍了拍,衣袖往鼻子边上一晃,她闻到股酒味,这下想起来了。
她嘴一瘪,委屈起来,“您故意支开我,跟赵小六说话。”
就这事?
他笑了笑,“不就说几句话嘛,你还怕我欺负他?”
许九宁眉一皱,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她根本没往这处想。
“您欺负他干嘛啊。”
“是啊,我不会欺负他,”老爷子打趣道,“那你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
头昏的许九宁唇线拉直,变得大胆起来,“担心您跟他说些我不乐意听的。”
“怎么会?”老爷子摇头笑笑,“我肯定拣好的说。”
“您就会!”
许九宁醉意上头,嗓门都大了不少。
“您肯定会说…会说……”
她声音渐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一抿,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赶紧从枕头下摸出块帕子递过去,“我的傻姑娘啊,哭什么哭,来擦擦。”
许九宁哭得伤心,分看了眼,视线一定,人将将愣住。
白色底,蓝色花,右下角绣了个秋。
这帕子她也有一条,是外婆给的。
想起外婆,藏心底的隐秘冒出,蛰得她心口一疼,哭声渐歇。
她手颤巍着去接帕子,拿到了,搁手里捏着,痴痴地看着,就是没上脸擦。
而老爷子前后一琢磨,这下明白了。
小九不乐意听的,他一说就哭的,还能有什么?
不就是一个死字吗?
说到底,这事赖他。
自老伴走后,他有事没事就跟她提一嘴,总以为只要铺垫的时间够长,等那天来了,她会好受点。
可没想到,事与愿违。
提多了,反倒让她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多想。
老爷子暗叹一声,喊了喊她,“小九啊。”
“哎。”
许九宁应了下。
哭了会儿,她头不怎么晕了,就是眼睛疼得紧。
她闭眼缓了下,攥着帕子,抬了抬头。
老爷子看了看她,目光沉静,带着历经岁月洗礼的温和。
他没直说,只是提起了一本书。
“小九,你还记得《最后的日记》吗?”
许九宁眸光微闪,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嗯,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
买这书时,外婆刚走不久,她情绪不好,外公茶余饭后又总爱跟她谈生论死。
他一说,她就哭。
闹到最后,她没法子,只好买了本书,祈求从书里找答案。
“那看完了吗?”外公问。
许九宁手一紧,摇摇头,“没,没看完。”
或许是排斥,或许是其他原因。
总之,这书她没看进去。
粗粗翻了大半后,就被她收进书柜再也没翻开过。
她尝试过,努力过,但始终做不到。
她没那个哲性,没办法体悟,更不愿以平常心去看待生死。
倔强如她,选择固执己见。
短暂的沉默后,老爷子看开了。
他摸了摸许九宁的头,语气平和,“没看完就没看完吧,能跟生死和解的不是书,是人。能给人答案的不是书,是时间。”
说完,他靠在床头,轻声一叹,“之前,是我着相了,以后不提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吗?
指甲陷进肉里,掌心的钝痛与心上的痛重合。
这四个字比她预想的还要残忍。
固执如她,能等到外公的妥协,可她永远不可能让时间妥协。
许九宁垂下眼帘,压着喉间的哽咽回了个,“好。”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变得热闹。
吃过饭,孩子们被放了出来。
嬉笑声伴着“啪”地一响的甩炮声从院门外经过。
热闹来得快,去得快。
愁思冲淡,老爷子盘好腿,眼里含着笑,说道,“小九,爆竹等我来放,饺子你记得提前煮,我吃素馅的。”
“好,”许九宁鼻音很重,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我到时候来叫您。”
“嗯,去吧,小六一个人在外头呢。”
说完,他眼一闭,开始打坐冥想。
许九宁没多留,她把帕子折好放在床边,匆匆出了房门。
门一关,闭上的眼又缓缓睁开。
老爷子拿起帕子,抻了抻上头的褶皱,抻完,又折了折,四四方方一小块上独留了个秋字。
他抚着这绣字,眉眼温柔,“婉秋,对不住啊,再等等我吧,再等个几年,我就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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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合上,许九宁失了气力,靠着门滑坐下来。
她这会儿脑袋空空,什么都不想想,只想放空自己。
过了半晌,人缓过劲来,她转了转脖子,看到了赵简。
他曲腿坐在一旁陪她发呆。
许九宁心头一暖,弯起嘴角,想伸手去拉他。
赵简听到动静,看过来,眼一弯,极具感染力的笑扬起,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人挪过来,摸了摸她的眼,没问别的,只是说,”姐姐,我刚煮了几个鸡蛋,正好用得上。”
许九宁笑了下,单手抻了下右眼皮,扯着干渴的嗓子同他逗了个趣,“行,快带我去敷一敷,你瞧我这眼皮都快黏到一起了。”
赵简见她还有心思说笑,紧绷的心一松,笑着将人抱起,”好,这就去。”
人腾空而起,许九宁环住他的脖颈,自然而然地靠上去。
她心安定下来,阖上眼,亲昵地蹭了蹭赵简的鬓角。
被人依赖的感觉由身及心,他受用地扬了扬唇,将人搂紧,去了前厅。
回到前厅,正对书案的窗户已关,屋内点了线香,香气偏冷,丝丝缕缕融进暖房里。
人在茶桌旁落座,赵简转身回厨房拿水煮蛋,许九宁去够茶杯。
唇沾水,仰头一灌,大半杯凉水入肚,干渴的嗓如遇甘霖,舒坦了不少。
干坐了会儿,她揉着眼往里侧的罗汉床走。
人刚躺下,赵简就端了碗水煮蛋进来。
当温热贴上眼皮时,他电话响了。
“谁呀?”许九宁闭着眼随口一问。
赵简掏出手机看了眼,眉头一皱,“我妈。”
“接呀,”许九宁戳了下他,接过鸡蛋自己揉眼睛,语气轻松,“下午你旁听了我跟我爸妈聊天,这回换我听你俩聊。”
“没什么好听的,”赵简唇往下一拉,“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让我回去。”
大过年的,他不想聊这些,索性把手机调成静音,直接往桌上一扣,不接也不挂,等它自己停。
许九宁听见动静,睁眼看了看赵简,见他板着脸,侧过身子,连余光都不想留给桌上的手机。
这小性子使的,真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