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掠回葫芦中。
这一次长剑根本就懒得回鞘了,缓缓抬升位置,最终悬停在陈平安身侧,刚好可以让陈平安轻松伸手握住,剑尖直指祖师堂之前的吕云岱。
陈平安微笑道:“马将军是吧?不如我与你们父子一同前往拜访?”
言语间和颜悦色,可是双袖鼓不已,气势一点不轻巧。尤其是那把长剑剑尖,竟有金色剑气凝聚出一颗水珠,滴在地上,迅速扩散,光晕耀眼。
没来由记起先前青衫年轻那句“不要耽误我修行”,吕听蕉腿一软。
吕云岱双手抱拳,作揖到底,道:“剑仙前辈,我们认输,心悦诚服!前辈若是不信,我吕云岱可以去祖师堂,以三滴心血,点燃三炷香,以列祖列宗的名义对天发毒誓。”
陈平安沉默片刻,终于开道:“那也得有座祖师堂,才能烧香不是?”
吕云岱自从跻身中五境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
祖师堂可从来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存在,是所有山上仙家府的半条命!
吕听蕉更是色变幻不定,想要解当下这个死局。
陈平安突然死死盯住吕云岱,问道:“吕听蕉的一条命,跟朦胧山祖师堂的存亡,你选哪个?”
吕听蕉心焦如焚,跪在地上,满脸泪水,求饶道:“爹,这是恶毒的离间计!不要轻易听信啊……”
吕云岱与陈平安对视一眼,不去看儿子,缓缓抬起手。
动作如此明显,自然不会是什么罐子
摔跟那位剑仙撕
脸皮的举动。
吕听蕉心巨震,一个翻滚,向后疯狂掠去,竭力逃命,身上那件芦花法袍帮了不小的忙,速度之快,不输一位观海境修士。
哪怕逃出生天的机会极小,可吕听蕉总不能束手待毙,而且还是在祖师堂外,给父亲活活打死。
父亲的枭雄心,他这个当儿子的岂会不知,真的会通过杀子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不济也要以此渡过眼前难关。
再者,吕听蕉心存一丝侥幸,只要逃出了那位剑仙的视野,那么父亲就有可能失去出手的机会,到时候就到心狠手辣的父亲,去面对一位剑仙的秋后算账了。
陈平安瞥了眼已经被吕云岱远远锁定气机的吕听蕉,面无表道:“吕云岱,去祖师堂烧香吧,此事就此揭过。修道之
,还是要讲一讲
德福报的,在事更在心。”
吕云岱赶紧缩手,转过身,大踏步走向祖师堂,忍下心中悲苦,撤去了山水阵法,面对那些灵牌和挂像,以传闻能够上穷碧落下黄泉的仙家秘术,按约行事,滴出三点心血,默默点燃三炷秘制香,祭奠先祖,朗声发下毒誓。
当那个府境
来到山巅,耳畔刚好是在那朦胧山祖师堂的誓言。
她眼中,则是看到山风阵阵,吹拂得那位别玉簪、腰别葫芦的青衫剑仙的发丝与衣袖飘摇不已。
青衫剑仙向后倒掠而去,轻轻踩在如影随形的剑仙之上,一抹金光,在朦胧山的上空划出一个大圈,往南而去,如那远古仙执笔在
间画了一个大圈。
不光是这位心摇曳的,几乎所有朦胧山修士,心中都有一个类似念
,激
不已。
剑仙之姿,无以复加。
在远方,一一剑迅猛
开整座雨幕和厚重云海,骤然间天地光明,大
高悬。
陈平安从站姿变成一个微微悬空的怪坐姿——与剑仙也有气机牵引,故而能够坐稳,但绝不是传说中剑修御剑的那种心意相通、“勾连天”的境界。
这是《撼山谱》上的一个新拳桩,坐桩,名为尸坐。
拳谱上记载,上古灵盘踞天庭如尸坐。
陈平安能够站在剑仙之上承受罡风吹拂之苦而“御剑”远游,除了体魄异常坚韧之外,也要归功于这个不动如山的坐桩。
崔诚曾说拳桩是死的,不算高明,但若是练拳之的心境,能够生出气魄来,养出气势来,一个普普通通的
门拳桩,也可直通武道尽
。
大照耀之下,青衫剑客坐在那把剑仙之上,
与剑,剑与心,清澈光明。
天微微亮,彩衣国胭脂郡城门那边,一伙远游而来的江湖豪侠,骑在马上等待门禁开放。其中一位梳水国的武林名宿高坐马背,闲来无事,手心缓缓摩挲着一块羊脂玉手把件,环顾四周,瞧见远处走来一位风尘仆仆的青衫年轻游侠,色疲惫,但是眼并不浑浊,老者心想年轻应该是位练家子,不过看脚步
浅,身手不会太高。老
便继续视线游弋,看了些
少
,只可惜大多是村野
子,肌肤枯糙,姿色平平,便有些失望,希望
城之后,胭脂郡的
子,可别都是如此啊。
青衫年轻看了眼
攒动的城门外,便
脆走向一个早点摊子,虽然已经没有椅凳可坐,仍是跟摊主要了份白糖油糕,一碗白米粥。摊主本想提醒一声记得还碗筷,瞥见了客
背后的长剑,便将话语咽回了肚子。江湖
,客气些。青衫年轻
结账后就蹲在路边,油糕就粥,就算是解决了一顿早餐。只是吃喝极慢,等到他将碗筷还给摊主,发现城门那边已经放行,便站在路边等着。
马背上的老收起手中那块良玉不雕的手把件,忍不住又瞥了眼那个江湖晚辈,会心一笑。自己这般岁数的时候,已经混得不再如此落魄了。
陈平安没有理睬那个老的审视视线,跟随着
流递
关牒
城。不是陈平安不想御剑返回那栋宅子,实在是
疲力竭,从胭脂郡到朦胧山往返一趟,再撑下去,就不是什么苦练尸坐拳桩,而是一具尸体从天而降了。虽然这个坐桩只要坐得住,就能够裨益魂魄,但是魂魄受益,体魄
身受损,伤及元气,水满器碎,就成了过犹不及。
不过以后以尸坐之姿御剑远游,确实是个好法子。
但是在东宝瓶洲可以如此作为,一旦到了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则未必可行,毕竟在那边,一个看不顺眼,便可以让双方出手打得脑浆四溅。
陈平安没有直接去往渔翁先生的宅子,而是先去了趟城隍阁,但是一问才知道城隍老爷已经换了,不再是那位金城隍沈老爷。陈平安叹息一声,这不算彩衣国朝廷过河拆桥,胭脂郡是一国重地,沈温金身消亡后,必然需要新城隍继承位,负责监察一郡山水。
陈平安便没有进去,而是循着当年走过的一条路线,来到一座依旧僻静的土地庙。庙太小,并无庙祝,即便来此烧香祈福,也是自带香火。当年就是在这里,自己与胭脂郡金城隍沈温做最后的道别。
陈平安一思量,跨过门槛,趁着四下无,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三炷香,香味清新,是真正的山上物,莫说驱蚊,于市井坊间辟邪消煞,都可以。
当年在青鸾国水庙那边,去狮子园半路上,那位递香追上自己一行,转
了庙祝赠送的一只竹制香筒,装了足足二十四支珍稀水香。这次下山,将大部分水香都留在了落魄山,但是带了香筒,只装了三炷香,以备不时之需,不承想现在就用上了。敬香一事,山水祇之间,有些忌讳,可是在城隍阁、文武庙这些地方,山香水香,都无妨。
陈平安轻轻捻动香,无火自燃。
然后站定,举香过顶,心中默默言语。
最后将三炷香一只铜炉,又闭眼片刻,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了那栋小巷宅子外,陈平安再次叩响门环。
这次开门的不是赵树下,而是赵鸾。渔翁先生吴硕文和赵树下站在院内影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