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对面的祁青则春风满面地招呼着燕离坐下。
「徐先生请坐」「先生脚步匆匆,想必来此非是照料花园那么简单吧?」燕离装作一无所觉的模样,先是与两人打了声招呼。
入坐后,他才点了点头,道:「祁公子猜得不错,在下从公孙府离开后,立即就赶回来面见夫人」祁青略感讶异地道:「公孙府?」一旁的姜卿月,此时已将面上的不自然掩饰了下去。
闻言,她问道:「先生怎会到公孙府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整个王都只有一个公孙府,那便是御史公孙朔所在的公孙府。
公孙朔乃当朝元老之一,膝下二子,长子公孙文,次子公孙武,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皆在朝中就任要职。
公孙氏乃王臣世家,虽远不如三大氏族那般强盛,但也算是势力不弱。
只不过公孙朔在朝中任职多年,从来都是立场中立,不卷入任何政治斗争,亦不与任何势力结交。
因此公孙府与王都绝大多数氏族,包括姜氏一族在内的关系都不近。
陡然间听到燕离这么一位客卿到了公孙府去,姜卿月与祁青都觉怪。
燕离沉声道:「我曾在市集偶遇公孙朔的长子公孙文,他知道我是姜氏一族的客卿,便邀我入府谈话,让我带一些话给夫人」姜卿月秀眉紧蹙道:「是什么话?」燕离简明扼要地道答道。
「公孙文请我带话,公孙府上下有意想与姜氏攀亲,公孙文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予燕陵公子」话音落下,不管是姜卿月还是祁青,皆露出惊愕之色。
祁青皱着眉头,一头雾水地道:「公孙府与我姜氏素来很少来往,我们前脚刚与齐氏解除了婚约,他们后脚就差人来攀亲,公孙府究竟意图什么?」不说邑上公子祁青猜不明个中缘由。
就连姜卿月与燕离夫妻俩,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公孙府此举疑点重重,月姬,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是慎重的好,最好仍是一口回绝,什么事都没有,以免当中有诈」祁青皱眉道。
姜卿月却是与丈夫对视了一眼,沉吟道。
「事情背后肯定没那么简单,不过,爹曾与公孙老先生当朝共事多年,曾对妾身说过,公孙老先生是个不错的人,爹看人一般不会看错。
公孙府此举,想来对姜氏该没有恶意,这件事待我想想再说吧」祁青劝阻的原因也只是为了避免其中的风险。
但见姜卿月似有些意动,而他一时间也暂时想不出公孙府有何恶意,便闭嘴不言。
姜卿月看得比祁青更清楚一些。
在她看来,公孙府想攀亲可能只是一个借由雪中送炭的举动,实际是意图与姜氏结盟的姿态。
毕竟公孙朔是与姜、齐两位老太公同辈份的当朝元老,其年岁已高,还能吃几载谁都说不清楚。
若借与姜氏攀亲,而与姜氏结盟,待公孙朔百年之后,公孙氏也能减少动荡。
公孙府此举或许是末雨绸缪。
只是公孙府势力远不如姜氏,换作一般情况,姜卿月或许根本不会考虑。
但另一件事情,却是令姜卿月认真地考虑着此事。
公孙文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名叫公孙晴画。
姜卿月见过这位公孙府小姐几面,对其印象非常深刻。
原因无他,整个王都除她姜卿月之外,便属这位公孙氏小姐最为貌美,连池承君最疼爱的掌上明珠琳阳郡主商蝶,在容貌上仍要逊这位公孙小姐一筹。
这位公孙小姐不仅生得如花似月,性格亦温婉端庄,落落大方。
她的美貌或许比不上巫女齐湘君,但至多也仅是稍逊半筹,据闻王都许多王孙贵族一直在竞相追求于她,但从末听闻过公孙小姐有倾心的人。
如今姜氏与齐氏的婚约已解,作为娘亲的姜卿月,亦难以预料爱儿有朝一日回来后知晓此事,会有何种反应。
姜卿月清楚爱儿对齐氏小姐的爱慕,她想尽可能地在别的地方补偿爱儿。
这位公孙小姐虽比燕陵大了两岁,但这少许的年龄差距根本不成问题。
综上所述,公孙府突然的攀亲之举,却是恰好令姜卿月意动了。
燕离从妻子的反应,已知她做好了决定。
他并没有意见。
因燕离的想法亦与妻子差不多。
不过事关两人的爱儿,此事夫妻二人私下仍要再讨论讨论。
「除此之外,徐先生还有别的事吗?」祁青见事情谈完,便望向燕离,「若没有的话,我与月姬一会尚要去会见几位重要的客人」燕离忙起身道:「在下没别的事了,先行告辞」「徐先生便请自便」听着祁青说的这些话,姜卿月情有些不自然地飞快瞥了丈夫一眼。
目睹才人状的燕离,自是心知肚明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要见。
纯是两人刚刚经历了一阵浓情蜜意,刻下祁青想要与他妻子趁热打铁,多些私下相处罢了。
他心中痛苦,但是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什么都没发现。
恭敬施礼后,便转身离开。
就在燕离即将拐过月洞的时候,他的余光忍不住往亭子望去。
见到祁青这时凑到妻子的耳边,亲昵地对她说了些什么。
而妻子则面似红火地瞪了祁青一眼,那一嗔可谓风情万种。
燕离心中勐然一颤。
他虽听不到祁青在妻子的耳旁说了什么。
可是从妻子那娇嗔的反应瞧来,祁青在妻子耳畔所说的私密话,极可能是他一直最害怕的那种话。
妻子与祁青今晚很有可能就会……想到这,燕离心中泛起无尽酸楚。
他几乎是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后花园。
他最怕的暴风雨,今夜很可能便会登临。
他该怎么做?此刻的燕离,心中痛苦万分,也矛盾万分。
若此时他鼓起勇气对妻子说,要她断绝与祁青的关系。
燕离相信,妻子一定会照他说的去做,彻底斩断与祁青的情丝。
但是他能这么做吗?祁青绝非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
他贵为楚国三大公子,出身权贵,之所以留在姜氏,尽心尽力,全是看在他妻子的面上。
事到临头,若在这个时候把他赶出姜氏,那不啻于为姜氏平白树立了一个强敌。
他不会这么做。
更不能这么做。
他燕离不能如此自私,仅凭个人喜恶,反复无常,置妻子与其身后的家族于不顾。
更别提此事还关系到他们的爱儿。
没有祁青在前方抵挡,权势越发膨胀的北临君,绝非现时的姜氏能轻易应付的。
只能任由风暴如期降临吗?燕离真的不知道。
他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屋子,把自己锁在房中,一步也不出。
随着夜色的降临,燕离心中的惶惑也越发浓烈。
他不敢去想妻子与祁青的事,可脑海里却总忍不住继续去想。
燕离叹了一口气,走出屋子。
妻子所在的卿月楼,在漆黑的夜幕中,隐隐约约,看得并不真切。
平常这个时刻,妻子的小楼该尚灯火明亮,而今夜小楼内的灯火明亮与往日暗淡了许多,像是不愿显露在漆黑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