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耶稣,为救世主!」对面的圣兵也回了一句。
「兄弟们,是自己人,别开枪!」李容发道。
几名太平军走上前来,细细地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其中一人很快便认出了他们,急忙跪在地上拜道:「参见西王娘,参见忠二殿下!」「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李容发忙把他们都扶了起来,问道,「也不知你们是哪位天将的部下!」圣兵道:「我等原是湖州守兵,现在奉王的帐下听命!」「啊,原来是奉王殿下的人!」李容发又问,「不知殿下身在何处?可是与幼天王在一道?」「非也,」圣兵答道,「陛下本阵被清妖的精毅营和楚勇刘明珍、王德榜左右夹击,和干王殿下一起往南遁去了」「哦,那你们又为何会在此处?」「殿下奉陛下旨意,在此接应西王娘与忠二殿下。
如今可好,既寻到了二位,便可随我们一道,一起追赶幼天王的中军去了!」「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一旁的洪宣娇听了,不由地喜出望外。
李容发看着她满脸笑意,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圣兵们带着西王娘和李容发又走了数里地,到了一处营地,奉王黄朋厚听人来报,手下已经寻到了洪宣娇和李容发,也不由大喜,亲自从大帐里迎了出来,道:「西王娘,你失踪的这几日,可把陛下给急坏了,没你到来,他便是怎么也不肯离开湖坊。
如今既寻到了你们二人,我立即让快马前去禀报!」洪宣娇红着脸低头不语,要是知道幼天王这么想念她,她便是说什么也不会在山洞里和李容发缠绵那么久。
黄朋厚见她不出声,又接着道:「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咱们也不急在一时去和陛下会合,今日暂且在营内休息一晚,待明日破晓,再动身追赶上去也不迟」洪宣娇和李容发各有心事,黄朋厚说了什么,他们完全没听进去。
洪宣娇被请到了一个帐子里,几名随军的女官手脚麻利地为她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换洗衣物。
一身疲惫和伤痛的洪宣娇感觉身上已是脏得发腻,正好趁着这难得的闲暇,泡上一个热水澡,舒缓下紧绷的经。
她支走了女官,把自己脱得光熘熘的,浸到了澡桶里去。
随着氤氲的水汽弥漫,她轻柔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幕幕山洞里的情景。
现在想来,既甜蜜,又羞愧。
黄朋厚同样也为李容发准备好了休息的帐子,可是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躺下,而是在一棵树根上蹲坐下来,呆呆地望着远方江西的山水秀美,可不知是地域的关系,还是天气的关系,远处的丛林里,彷佛永远都笼罩着一层雾气。
他的思绪同样有些凌乱,满脑子想的都是和洪宣娇的缠绵,也不知道现在采菱身在何处。
如果她不出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凭着她过人的聪慧,一定也能找到幼天王的本阵,想来再过不了几日,他们又能见面了。
只是再见之时,李容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忠二殿下,接着!」黄朋厚忽然丢过来一个水囊。
李容发伸手接住,拔下塞子,仰头喝了两口,惊愕地道:「这是酒?」「嘿嘿!」黄朋厚咧嘴笑道,「没错,这是李家渡的烧酒!」李容发看了他一眼,道:「你又抢了百姓的家?」黄朋厚完全不见了初见李容发时的敌意,反而显得和蔼可亲,走上前来,和李容发并肩坐在一起,拍了拍他的后背道:「瞧你说的,太平天国向财主们征收钱粮,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更何况,兄弟们跟着我出生入死,不纵容他们一些,到时候指不定投降清妖,倒戈一击!」李容发道:「我早就听说李家渡烧酒最是有名,只是一直没能尝过。
今日喝上一口,果然令人精抖擞!」黄朋厚道:「那你别跟本王客气,把这一壶酒全都给我喝了,要是不见底,那可是不给本王面子。
啊,对了,眼看着天色又要暗下来了,本王得差人去山上猎点活物过来,备下酒席,招待你和西王娘!」说完,又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走远了。
李容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又咕咚咕咚地饮了几口壶中的酒。
只有烈酒烧灼喉咙般的刺痛,才能让他想些别的事情,不至于在前几天的回忆里继续沉沦下去。
洪宣娇洗完热水澡,换上干燥整洁的新袍子,出于十余年征战沙场的忧患意识,让人去寻了一把上好的战刀佩在腰间,刚从帐子里出来,便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树根旁的李容发,便走了上去,道:「你看你,满脸污垢,也不知道去洗漱一下!」李容发嘿嘿一笑,道:「不打紧,我从小就在泥浆里打滚长大的!」洪宣娇见他脸色微红,忙问道:「你喝酒了?」李容发举起那个水囊:「是奉王殿下赠的酒!」洪宣娇蹙了蹙眉头,想和李容发并肩坐下,却又做贼心虚,怕被路过的圣兵看到不好,又把屁股往远的地方挪了挪,道:「容发,你有没有觉得怪?小奉王素来目中无人,尤其在你跟前,更是争强好胜,不把你比下去,便不甘休似的。
今日也不知为何,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对待你我俱是热心热情!」李容发道:「宣……啊,不,西王娘,大家都是太平天国的兄弟,当初他看我不顺眼,只是我有时会抢了他的风头。
如今国难当前,自当同心协力,为天国效命,岂有你我之分?」洪宣娇看着这位纯真活泼的少年,不禁摇了摇头。
李容发虽然在战场上英勇无敌,可在对人对事方面,却还是有些太过率真。
黄朋厚的桀骜,目中无人,洪宣娇都是看在眼中的,所谓本性难移,她不相信小奉王会突然转了性子,和他们一条心。
只是现在,她没有看出黄朋厚的不轨之心,只能叹息一声道:「但愿如你所言!」过了一会儿,天开始暗下来了,一阵烤肉的香味开始在黄昏的暮色中飘散开来。
黄朋厚粗犷的嗓音在远处吆喝:「西王娘,小殿下,快到这里来,趁着热乎的,多吃几块肉!哈哈,今天兄弟们出猎,收获颇丰,竟猎到了几头野猪,足够咱们饱餐一顿了!」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的洪宣娇和李容发不禁被那肉香味吸引过去,与几名太平天国的圣兵们坐在一起,大肆咀嚼起来。
在李容发的印象中,如此一团和气的场面,还是在他刚刚懵懂之时。
那会,太平天国刚定都金陵,君臣齐心。
可是在天京之变后,一切彷佛都变了,人与人之间,充满了猜忌和勾心斗角。
有时候,李容发会问他的父亲,大家不都是天父的子民吗,我们要争来斗去?把这些精力留着对付清妖,岂不更好?忠王听了这话,往往只是叹息着说上一句,兄弟之祸,起于阋墙。
只是很可惜,到现在李容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对,他只是不明白同是太平天国的兄弟,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简陋的酒席一直持续到二更,这时天色已完全黑透,丛林里除了他们这帮人还在吆五喝六的,四周已沉入一片寂静。
也不知道随时出没在他们周围的清兵见到这副景象,会不会被他们死到临头却依然不忘寻欢作乐的样子惹得哭笑不得。
「采菱……」洪宣娇招架不住黄朋厚和他麾下那几员天将的热情,不得已也饮了几杯酒,这时已有些昏昏沉沉,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想让采菱在夜间提高警戒,以防清妖偷营。
忽然,她才意识到,自己和采菱早就走散了,现在还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