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厚,答应了他这个要求!所以……你赶紧收拾收拾,去见你的陛下了!」幼天王、洪宣娇和在石城被俘来的天国诸王,一并都被押到了南昌。
被关在同一个城市里,洪宣娇被俘的消息,自然也能很容易便传到洪天贵福的耳中。
能在死前见洪宣娇一面,成了年幼的洪天贵福最发自本能的愿望。
「不!」洪宣娇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我不能见他!」即便时日无多,她也想在侄儿面前保留最后的尊严,也为太平天国保留最后的尊严。
「嘿嘿!」杨明海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乃是杨大人亲口答应的事,交代给我来办!更何况,你们的幼天王很快就会被处以磔刑,见一面,少一面。
哈,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动身吧,莫让大人们在衙门里等急了!」话音刚落,又从厢房外头闯进几名湘勇来,二话不说,架起洪宣娇就往外走。
绵绵的阴雨几天前就已经止住了,南昌上空竟露出了久违的太阳。
从杏花楼出来,一道惨白色的日光照在洪宣娇的脸上,让她感到有些刺眼。
即便是白天,巷子里也是空荡荡的,左右民居里的百姓都被暂时驱离,成为了湘勇们的兵房。
除了那些前来休憩玩乐的大员,闲杂人等,都不得踏足此处。
过了接连湖心小岛和小巷的拱桥,一辆囚车停在巷口,几十名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早就那两边候着了。
一看到洪宣娇被带出,个个目光好地聚焦过去,在她身上滴熘熘地打转。
虽然每天都在遭受着敌人的凌辱,几乎让洪宣娇忘记了穿衣服的滋味,可是自己赤条条的身子袒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有如火烧般难受。
两名湘勇抬着一具枷锁过来,按到了洪宣娇的脖子和手上,左右枷板一夹,顿时她的玉颈和两只手腕都被铐在了同一块平面之上。
枷锁沉重,足有十余斤,把腰酸腿麻的洪宣娇压得直不起身。
可湘勇们全然不把她当成人看,凶狠地边推边搡,把她赶进了囚笼里。
囚笼是直立式的,正好能够让一个人在里头站立。
不过,这囚车是专门给男子用的,囚笼又高又宽,当湘勇们踮着脚站在笼子两侧,拉扯着戴在洪宣娇脖子上的枷锁装进笼子时,又分别取出一串铁链和一具铁锁来,把枷板和囚车高耸的四面木栅用链子捆绑起来,缠了好几道,最后才用铁锁锁死,固定起来。
洪宣娇虽然长得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大健壮些,但站在这囚笼里,脖子上的枷锁又被四面固定起来,也只能拼命地踮起脚尖,这才能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走!」杨明海一挥手,和刘明珍一起,领着队伍,走出小巷,朝藩台衙门而去。
两人在马鞍上谈笑风生,只听刘明珍道:「来南昌城那么多日了,竟还没拜见过藩台杨大人和抚台沈大人,正好趁着此番机会,去见见他们……」看他的表情,彷佛已经忘记了身后的囚笼里,还装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犯。
小巷里虽然人迹罕至,可一出巷口,转入建德观,往西而去。
过南昌府衙、城隍庙和小金台,便到杨家厂。
水城南昌,东面四湖,而官衙、民居大多聚集在西面,至于六大衙门、富贵人家,更是集中在城西北处,故而多有高瓴豪宅,谓之曰「厂」.越往西边走,建德观两侧的百姓又围聚过来,指着洪宣娇评头论足。
在一声声谩骂和嘲讽中,洪宣娇愈发无地自容,双腿紧紧地夹在一起,不肯松开,口中不停地呢喃道:「啊……你们不要看……不准看……唔唔!」她越是表现得扭捏屈辱,越是逗得那些看客哈哈大笑,莫名地兴奋异常。
在这高大的囚笼里,洪宣娇本来就要踮着脚站立,才能勉强不让脖子上的枷锁卡到她的皮肉,这时双腿一夹,浑身体重全落到了两个大脚趾上。
不一会儿工夫,两个脚趾已是又酸又痛,装在笼子里的身体像风中摇曳的枝条,左右摆动。
南昌藩台衙门威严森然,门口的大匾上「南昌布政使司」几个镀金大字闪闪发光。
但是像洪宣娇这样的罪人,却没有资格从这扇大门里进去,马车又绕着衙门的围墙走了半圈,直到洞开的后门处,才在杨明海和刘明珍的驱赶下,进了一个院子。
【手^机^看^小^书;-㎡】在院子里,洪宣娇见到了总督杨岳斌。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清瘦,蓄着一部稀松的山羊胡,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支从他府衙后门走进来的队伍。
洪宣娇曾见过这位总督大人,在江苏战场上,曾经除了曾国藩兄弟几人,他也是太平军的劲敌,只是从来也没有向现在这么接近地看他。
刘明珍急忙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施礼,杨岳斌指了指对面的一条小径,示意他们往那个方向继续走。
进了藩台衙门,围观的百姓都被挡在了门外,洪宣娇终于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赤条条地被裸示于众人眼前,可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幼天王,心很快又跟着悬了起来。
衙门的院子很大,种栽在院里的草木本该十分茂盛,可由于已过深秋,到处都是一片枯败的景象。
园林宽大的草坪上,就像被炮火洗礼过后的战场,满目枯黄。
国有六部,衙门里也有六房,更何况是总督江西全境的藩台衙门。
司刑的刑房就在院子的围墙外,那里参差地坐落着几间低矮的平房,前厅的恢弘气派截然不同。
那里是关押犯人的所在,总让人觉得,还没踏进刑房的范围,一股阴森之气便迎面而来。
现在这里关押了长毛幼逆,所以兵房里的差役们早已把刑房团团包围起来,以防有人劫狱。
南昌府虽然戒备森严,但他们依然害怕有人会闯进衙门,救走幼天王,毕竟那些不要命的长毛,曾差点颠复了整个大清江山。
藩署里关押着幼天王,至于干王、尊王等人,都被分别关在其他几个衙门里,免得真被劫狱的人一锅端,全部救走。
走进刑房的院子里,除了正中那间主事厅稍显整洁,其余的几间房子墙壁上,都布满了黑黝黝的青苔,就连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也长着厚厚的苔藓。
囚车停在院子正中,洪宣娇又被湘勇从囚笼里拖了出来,只是脖子和手腕上的枷锁末除。
站在院子里,可以看到幼天王正背对着刑房大门跪着,站在他前面的是主事,像是正在审讯他。
自从被押来南昌府后,他已经被一遍又一遍地提审了,每次审问的问题都大同小异,今天看来又是一场例行的问话。
洪天贵福看起来比从前更消瘦了一些,额头上的头发已经被剃光,拖着一根凌乱丑陋的辫子。
即使听到身后院子里有所响动,也是不敢回头来看。
他像念经似的不停地说着:「……自老天王去世后,罪民被干王、忠王等人拥为幼天王,掌天国军、政大权,实非出自本愿……」刑房主事看着这个貌似有些痴傻的少年,眼中不禁流露出鄙夷之色。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是如此被太平天国众臣众将拥戴为幼天王的。
虽然在石城之战开打之前,干王抱着洪天贵福,遵嘱他一旦落入敌手,便要装痴装呆,唯有如此,方有一线生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沈葆桢下了处决之令,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