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要拿这么多手段逼我,你为什么要把我逼到最后恨你的地步。”
“你需要选什么?你要嫁人,可你想嫁的那几个人哪个靠得住?你自己走出去,连小庵村的一个醉酒的村汉都能侮辱你,在钱塘你也要扮丑才能生存下去,在我身边才是你最好的路。”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发脆清脆的裂响,他的怒意也是蓬勃,“直到今日,你能站在这里依仗的底气就是我,你有什么资格来恨我?”
“从我做主施家的那一天起,我锦衣玉食养你,对你有求必应,我为你费劲心思,整治了施家,去金陵置宅,我准备好一切来娶你,我还接纳你的姨娘弟妹,安顿后好了所有后路,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对你更好!”
他眉眼间俱是通红,死死盯着她,他的委屈又何亚于她:“你拿什么回报我……你逢场作戏,最后给我喂了一杯毒酒,把一个女人塞到我身边来,轻飘飘走出去……你知不知道我追着你找了多少地方,花了多少心血,我去小庵村找你,问遍了每一个能问的人,翻遍了你走过的每一寸地……只是晚了几日,我就彻底失去了你的踪迹……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他怒吼:“你知不知道你走的那个晚上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些年的每一个晚上,我都何尝比那个晚上好过过。你回来,该跪在我脚下求饶我没有把你挫得粉身碎骨,而不是来恨我!”
她手握成拳,声嘶力竭:“你对我的好,不是罔顾我的意愿拆散我的婚事,不是让我顶着兄妹乱伦的名号在家私通,不是让我在这个本就忐忑的家里更加岌岌可危,不是你把我逼得无路可走,最后只能跟从你,不是让我把祖母气得临终前无话可说。”
“我们当过那么多年兄妹,就是不可以越界的人,你知道我喜欢张圆还是找张家退了亲,你知道我不想委身你还是强占了我,我不想低头你还是拿旁人来钳制我,你总是有办法来逼我就范,总是能轻易拿捏到我的弱点,总是能把我掐在你手心里掐得死死的,我逃不开,怎么都逃不开你的手段。你说你在乎我,可你只在乎我对你的感情,你不在乎别的,我身上别的情绪在这面前只能剥掉,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你只是想把我塑造成你要的样子,你只是要养一个人来爱你,如果是这样,我或者芳儿,有什么区别?”
他目光炯炯盯着她,咬牙:“这是你应该的,从施家的一开始你就在讨好我,你拿了多少好处,就应该这样对我,你最后却清清白白转身想跑,得了便宜又卖乖,这世上有你这样自私的人?”
“可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我在施家从来没有轻松过,你更压得我喘不过气,每天晚上我都做噩梦,梦见你,梦见我自己,梦见身边每个人……我睡不着,我一直睡不着……也许真不如我一开始就留在吴江,留在那个私窠子里……”她泪眼盯着他,“后来我明明已经走出来了,我有了自己的生活,我过得很好,我不要回头,你去了新的地方,有新的生活,我也不想你再回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我们都可以放手,这样谁都轻松点,可你还是要执意毁了我的一切。”
她怨恨看着他,失魂落魄,心如死灰:“也许我不应该走,也许我唯一能解脱的方法,就是在那个晚上毒死你。”
施少连死死咬牙,万箭穿心,凄然一笑:“毒死我,我倒巴不得你一口酒毒死我,总好过我这么多年的恨。”
他扭头,胸膛起伏,厉声喊人拿酒来,外头的婢子们早听见屋内的雷霆动静,都悄悄地守在门外,畏畏缩缩把酒递进来,见两人僵立在室内,面色都极凄凉。
“滚。”他驱人出去,自己在舱内翻箱倒柜,将一摞箱笼都推翻在地,而后在满地狼藉里寻出一个小玉瓶。
又是雷公藤的避子丸。
他的手因痛苦而颤抖,连面庞都微微扭曲而狰狞,整瓶的药丸都灌进了酒壶里,把酒壶塞进她僵硬的手中,酒杯啪的一声搁在她面前,面色晦暗如夜,厉喝:“给我倒酒。”
“我喝过一杯,再喝一杯又如何。”他眼又艳又烈,亮如星辰,“不如就成全你,我死了,你的好日子继续过,这之后再也没有人逼你。”
她失僵立在黑夜里,颤颤巍巍捧着酒壶,泪眼婆娑看了他一眼。
“倒酒。”他已在椅上坐下,面色通红,情隐忍又痛苦,死死咬牙,暮色沉沉盯着她,“今时今日,我成全你。”
甜酿抱着酒壶,全身冷得麻木,禁不住心力交瘁,扯唇露出个冷冰冰的微笑:“好,我也成全你。”
她捧起酒壶,仰面灌入自己喉中。
那一瞬间冷冻如冰,施少连眼疾手快扑过去,将酒壶拍翻在地,捏着她的下颌抠挖,怒火滔天:“吐出来。”
满壶酒水都洒在衣襟上,冰冰凉凉,她咳呛两声,被他箍住喉舌抠挖,“哇”的一声涕泪横流,将肚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这时候的狼狈都埋在夜幕里,施少连冷冷掐住她的脖子,心硬如铁,也冷如冰:“你想死,也要问问我肯不肯,你以为我的恨比你少半分?你以为我把你逼回来要做什么?你以为你死了,我会放过你?你还有姨娘弟妹,还有曲家,还有你那干娘杨夫人,都没有好下场。”
甜酿瘫在地上喘气,他盯着她,眼冰冷,语气也冰冷:“我还是对你太宽容,从头到尾对你没有下狠手,养了个白眼狼出来……养成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性子……何必呢……到底是你欠我的……”
第105章
他恨她,她也恨他。
他说她自私,说她是白眼狼,她也说他伪善,说他粗暴掠夺。
两人从初始就没有交心,当兄妹时虚与委蛇,各怀鬼胎,后来纠缠在一起,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甜酿慢慢撑手从地上起来,伸手拭去唇边污秽,目光转到他身上。
他垂手站在一侧,身形和夜色融为一体,脸庞半浸在昏暗中,显得整个人格外的沉重,只有一双寒星点点的眸还浮动着亮光。
“十年……我欠你的情,受你的恩惠。”她一副破罐破摔的勇气,缓缓平静下来,声音喑哑,“都还给你好了。”
他语气阴郁又不屑: “你还的起?你拿什么还?”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以前她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后来拥有的都被他剥夺走。
冰冷的酒液洒在轻薄衣衫上,从领口一直蜿蜒至衣角,湿哒哒贴在肌肤上,她站在他面前,十指颤颤巍巍解开自己的衣,露出曼妙的身体,还有肌肤上那些令人遐想的指痕:“为奴为婢,当牛做马,但凡我所有的,我都还给你。”
她耸着单薄的肩膀,在寒冷的夜里轻轻发抖,仰着泪痕凌乱的脸,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贴着他的身躯,红唇颤抖:“够不够?我的身体,我的尊严,我的人生都给你,你想怎么羞辱折磨都可以,等你腻了,就两不相欠,够不够?”
他注视着她一张一合的艳唇,心如寒灰,真不若刚才将她掐死在掌下,省得她再吐出伤人言语。
他要她向他求情,向他认错,向他屈服。
只要她哭一哭,他就能心软,只要她说两句软话,他就能心甘情愿为她鞍前马后,这套做派她能用得炉火纯青,却非要梗着脖子和他犟到现在。
她从不在意他的好,只记得他对她做过的恶,她对旁人都纵容,只对他苛刻。
由不得他心冷如铁,这些年他的心思,终究是错付了。
何必呢。
施少连睇着她,眼里俱是冷漠,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