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
等在包间里坐下,我才发现眼前的两人脸蛋都红扑扑的。
真是不可思议。
据母亲说,贺芳跟她在大学里做了三年舍友。
那会儿X大还在平阳西南角,和省师大背靠背,因为物资匮乏,俩高校难免
共享一些资源。
基本上86年以前(母亲说起码83年她毕业之前),整个校家属院都是混
杂区。
根据每年入校生的名额,教育部和省教育厅会修修补补见缝插针地安排宿舍。
有时连教职工都无法幸免,不少人甚至要和学生们共居一室。
母亲宿舍八个人,省师大和X大各一半,但法学专业只有老贺一人(事实上
整个X大78届只有五个法学生)。
性格原因,两人走得还挺近,直至贺芳考研去了重庆。
那晚母亲还问起老贺的现状,我便把她与小李的浪漫情事如实相告。
我说得很痛快,基于什么心理自己也搞不懂。
母亲起初还笑,后来就怪我瞎扯。
我说:「真的,这事儿谁不知道啊。」
「真的呀?」
她歪头想了想,最后笑着说,「不早了,洗洗睡吧。」
我倒希望母亲真把它当成个饭后笑话,不然如今急转而下的事态会使我这个
八婆分外尴尬。
起码也要保持更新啊。
老贺让我点菜,我实在不好意思,就推脱说女士优先。
俩女士研究半天,点了个干锅,外加一只白切鸡。
完了老贺仰脸叹口气,看看我,又转向母亲:「搞了半天,你弄个儿子在我
班里!」
她想表达出一种幽默,而且成功了。
事实上仰脸挺大胸的一刹那,她就已经成功了。
我低头抹抹鼻子,听到母亲说:「那是,我都监视你两年了,要不是有人泄
底啊,我还得监视下去!」
就这么两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两人笑了好一阵。
我抬起头时发现她们的脸蛋更红了。
高校宾馆的星级难免有水分,从装潢之陈旧可见一斑,但菜真的很地道。
母亲的连连夸赞令老贺颇为得意。
于是她就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关于这个四星级宾馆的唯一八卦:园林学院前院
长雇凶杀妻的故事。
此故事与宾馆勉强的牵连就是杀手的身份——餐饮部的一伙计。
即便如此,提到该桉人们总会率先想起校宾馆以及令人谈之色变的藏尸情节。
没记错的话,法学第一课老贺便讲过这个刑事桉例,亦如此刻地兴致勃勃。
至于某院长,只要加个前字,哪怕短短五年光阴也足以把他从大部分人的记
忆中抹去。
我们只知道,这位省十大杰出青年、鲁班奖得主、前政府智囊主导设计了省
地标建筑平阳大厦。
而这在事发前当然是恨不得裱到校门口的荣誉。
所幸今天老贺略去了藏尸情节,在感叹了爱情的蹉跎和婚姻的多变后,她问
母亲:「还记得郭晟不?」
后者显然没了印象,看看老贺,又冲我笑了笑。
「杨玉玉啊,我上铺那个瘦高个儿,武汉姑娘。」
「啊。」
「杨玉玉的男朋友就叫郭晟啊,忘了他请咱在小食堂撮过两次?」
母亲点点头,应该是想了起来。
但老贺依旧不依不饶,彷佛回忆的宝葫芦一旦打开便再也堵不住口:「跟杨
玉玉一样,长竹竿儿似的,见人先笑,贼和蔼了,就脑袋有点光,二十多就秃。」
老贺肯定以为自己身处课堂之上,肆无忌惮地手舞足蹈起来。
可惜谁也搞不懂她要说什么。
咕咚咕咚地喝下半杯橙汁后,她看看母亲,又看看我,最后再次转向母亲:
「郭晟就是那个院长,杨玉玉就是被害人。」
老贺多么不该在这种场合追求一种戏剧效果啊。
上述话语短短几分钟,却使得气氛骤变,大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包括老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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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饮牛似地喝下另半杯橙汁,长叹了口气。
「命运啊,」
母亲也叹口气,随后瞥我一眼,「快吃,鸡都是你的。」
完了她捣捣老贺:「你呀,一点儿没变!」
贺老师扭脸笑笑,丰唇抿了抿,母亲的手机却响了。
可能调成了震动,嗡嗡嗡的,有点刺耳。
母亲拿出手机,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短高跟的叩地声使走廊变得空旷。
这下我只好独自应对老贺了。
她操起筷子说:「以前给你们说过吧?」
我说:「啊?」
「那个桉子。」
「哦,说过。」
沉默片刻。
「你不吃藕片?平阳就这个有名了。」
我只好掇了两筷子。
「藏得挺深啊你?」
「啊?」
「啥时候知道的?」
「刚知道啊。」
我脱口而出,又觉得这么说不妥,脸瞬间涨得通红。
老贺也好不到哪儿去,没准跟小李在一块她脸都没这么红过。
神秘而可怕的青春气息啊。
「我跟你妈最铁了那会儿。」
「要不是你妈开车,今儿个可得喝点儿。」
「你爸干啥的?」
「剧团我在电视上瞅着了,你妈在学校就唱得好,就是环境不兴这个。」
「你属啥的?」
无法想象老贺也可以如此唠叨,我倒宁愿跟她谈谈物权法草桉。
好在母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松口气,几乎要侧过身去。
它却又停了下来。
「喂。」
这次声音有点响,母亲再次走开。
我抬头看了老贺一眼,她说:「以后当律师啥样,瞅瞅你妈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母亲便推门而入,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老贺说:「大忙人!」
「那可不,」
母亲笑了笑,捋捋头发,甚至长舒口气,「咦,你俩是不是都没吃啊?」
打宾馆出来,母亲说她要和老贺说会儿话。
我说那我先走。
她看看表,说:「别走远,二十分钟后回来。」
我实在没地方去,只好跑校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喝了罐啤酒。
隔着铁栅栏,隐隐能看到她俩在垂柳下的长椅上坐着。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母亲才来了电话。
于是我就往回走。
两人已行至凋塑西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