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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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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虽本出东坡诗,而“约个”之“约”则兼用世传朱氏“元夕”词原语。用元夕观灯与紫钗记之玉燕钗有关,可知河东君产以霍小玉自比也。寅恪更疑河东君词中“约个梅魂”句之微旨,复由玉茗还魂记中“柳梦梅”之名启悟而来。然则河东君之作品袭取昔语句,皆能灵巧运用,绝无生呑活剥之病,其天才超越,学问渊博,于此益足证明矣。今读寒柳词者但谓与玉溪生诗相涉,而不知与紫钗记关系最密切,特标出之,以告论文治史之君子。

又“梅魂”之语既出于苏集“复出东门”诗,东坡此题后第肆题为“二月三点灯会客”诗,其结语云:“冷烟轻雪梅花在,留得新春作上元。”或者河东君读苏集时连续披览,因感紫钗记中上元观灯小玉十郞相遇之事,遂糅合苏诗汤曲,削去“上元”之语,以符寒柳之节候,惟梅花之魂尚留痕迹耳。昔年笺证香山新乐府,详言七德舞、二王后、海漫漫、捕蝗诸诗之取材与贞观政要中篇章次第之关系,今论河东君此词,犹前旨也。

复次,昔时读河东君此词下阕“春酿成秋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诸句,赏其语意之新、感之挚,但尚未能确指其出处所在。近年见黄周星有“云间送徵舆李雯共掸春闺风雨诸什”之说,(见前引沈雄江尚质编辑古今词话“词话”类下。)及陈忠裕全集贰拾菩萨蛮“春雨”词,(见前引。)始恍然悟河东君之意,乃谓当昔年与几社流好之时,陈宋李诸为己身所作春闺风雨之艳词遂成今飘零秋柳之预兆,故“暗伤如许”也。必作如是解释然后语意方有着落,不致空泛。且“念畴昔风流”与上阕末句“尚有燕台佳句”之语,则后思想通贯。“酿成”者,事理所必致之意,实悲剧中主翁结局之原则。古代希腊亚力斯多德论悲剧,近年海宁王国维论红楼梦,皆略同此旨。然自河东君本言之,一为前不知之古,一为后不见之来者,竟相符会,可谓奇矣!至若瀛海之远,乡里之近,地域同异,又可不论矣。其余可参前论宋让木秋塘曲“雨雨风风能痛哭”句,茲不复赘。

综合上述与河东君最有关系之周道登李待问宋徵舆及陈子龙四言之,河东君之周念西家尚为幼小不自由之身,可置不论;李存我则以忠义艺术标名于一代,自是豪杰之士;宋辕文虽后来进仕新朝,品不足取,然当崇祯中叶与河东君好之时,就其年少清才而论,固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至于陈卧子,则以文雄烈士,结束明季东南吴越党社之局,尤为旷世之奇才。后世论者往往以此推河东君知择婿之卓识,而不知实由于河东君之风流文采,乃不世出之奇子,有以致之也。语云:“物以类聚。”岂不诚然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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