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自己顾惜前程,一口回绝了曹正。后听说曹辅死得不明不白,
想必便在此间被人结果了性命。不想如今他也有此孽报,便道:「上下,我与你
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董超道:「说甚
么闲话?救你不得。」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可怜豪杰
束手就死。
正是: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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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时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薛
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
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起禅杖,抡起来打
两个公人。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
手,我有话说。」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弹不得,却不知
是林冲想到若死了公人,高衙内三年后必无法助他回京。却是高衙内间接救了他
二人。
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
命,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
买刀那日相别之后,听人说起你犯了事,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
处去救你。打听的你断配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
臣房内。有人报知我,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位官人寻说话。』三
个鸟人商议林中害你,以此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
将来。见这两个撮鸟带你入店里去,洒家也在那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
鬼,把滚汤赚了你脚。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
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
等杀这厮两个撮鸟,他到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厮两个。」
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鲁智深喝道:「你这
两个撮鸟!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
个性命。」就那里插了戒刀,喝道:「你这两个撮鸟!快搀兄弟,都跟洒家来。」
提了禅杖先走。两个公人那里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前背上包
裹,提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行得三四里路程,
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四个人入来坐下。看那店时,但见:前临驿路,后接溪
村。数株桃柳绿阴浓,几处葵榴红影乱。门外森森麻麦,窗前猗猗荷花。轻轻酒
旆舞薰风,短短芦帘遮酷日。壁边瓦瓮,白冷冷满贮村醪;架上磁瓶,香喷喷新
开社酝。白发田翁亲涤器,红颜村女笑当垆。
当下深、冲、超、霸四人在村酒店中坐下,唤酒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
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整治,把酒来筛。两个公人道:「不敢拜问师父在
那个寺里住持?」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教高俅做甚
么奈何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着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两个
公人那里敢再开口。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还了酒钱,出离了村店。林冲问
道:「师兄,今投那里去?」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洒家
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两个公人听了,暗暗地道:「苦也!却是坏了我
们的勾当,转去时怎回话?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
有诗为证:最恨奸谋欺白日,独持义气薄黄金。迢遥不畏千程路,辛苦惟存
一片心。
自此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那里敢扭?好便骂,不好便打。两
个公人不敢高声,只怕和尚发作。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三
个跟着车子行着。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鲁智
深一路买酒买肉,将息林冲,那两个公人也吃。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两
个公人打火做饭,谁敢不依他?
二人暗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
薛 霸道:「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僧人,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
回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结果他,被这和尚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
得。舍着还了他十两金子,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上干净。」
董超道:「也说的是。」两个暗商量了不题。
话休絮繁。被智深监押不离,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一
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净处了。鲁智深打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智深对林冲
道:「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净去处,洒家已打听实了。
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林冲道:「师兄回去,泰山处可说知,防护
之恩,不死当以厚报。」
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
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如今没多路了,休生歹心。」
两个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接了银子,却待分手,鲁智深看着两个公
人道:「你两个撮鸟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小人头是父母皮肉,
包着些骨头。」智深抡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的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
喝一声道:「你两个撮鸟!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摆着手,拖了禅
杖,叫声:「兄弟保重。」自回去了。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入去。
林冲道:「上下,俺们自去罢。」两个公人道:「好个莽和尚,一下打折了
一株树。」
林冲忖道:「若不说出他来路时,这二人定将一切推在我身上,太尉听了,
心下忌惮我,日后哪容高衙内来劝他?」便道:「这个直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柳
树,连根也拔将出来。」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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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当下离了松林,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但见:古道孤村,
路傍酒店。杨柳岸,晓垂锦旆;莲花荡,风拂青帘。刘伶仰卧画床前,李白醉眠
描壁上。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