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沉默了一会儿,九爷的声音传来:“你进来吧!”
萨萨儿让开道路,我急急向屋子跑去。一掀帘子,屋子内居然一团漆黑,正在纳闷,鼻端闻到一异香,身子立即软软地向地上栽去。
我永远不会想到九爷会设计我,昏迷前感觉有双手扶住了我:“九爷,为……为什……”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半清醒时心里反反复复都是“为什么”,我一时还不明白自己再问什么,忽地想起一切,大叫一声“为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屋子内守着我的萨萨儿被窝吓的叫了一声,憎恶讨厌地瞪着我,我四处一看,只见一个面目陌生的躺在我身边,两
被并排放在榻上,手也是彼此相叠。
我唬得一跳,又立即认出是去病,轻轻握住他的手,他掌上的黑气尽退,呼吸平稳,显然毒已经解了。
我大喜下,都不知道该什么了,只能呆呆望着去病。
“玉儿?”去病缓缓睁开眼睛,迷惑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孟九救了我?”
我猛地扑到他怀里,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赶着替我抹泪:“计划出了意外,对不起,吓坏你了吧?”
我只是落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萨萨儿在一旁拼命咳嗽,我这才想起屋内还有别,忙直起身子:“九爷呢?”
萨萨儿虽然听不懂我说什么,却猜到我的意思,板着脸递给霍去病一方叠好的白绢,又指了指躺在角落的塍引,塍引打扮得和霍去病生病时一模一样,脸上的肌肤已经变得乌黑,隐隐有臭味传来。
霍去病:
余愿已尽,君意亦了。
白云悠悠,物过老。
黄沙漠漠,各寻逍遥。
今一别,相见无期。
霍去病看完后,一言不发地又递给我。
最后一句落笔沉重,力透绢帕。
九爷居然不告而别?
相见无期?
他把我和霍去病并排放在榻上,让我们手相握,这就是他最后的祝福吗?
恍惚中,只觉鼻端仍有他的气息,却知道那只是悲伤中的幻觉。
这一次,他真的离开了,彻底放弃地离开了!再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金玉,你应该高兴的,只有今的放手,他才有可能伸手去抓住也许明天,也许明天的明天,也许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出现的幸福。没有今
舍,哪来明
得?金玉,你应该高兴的……
长安来的太医不仅束手无策,而且一开始死活不相信这是毒,居然说事感染症状类似瘟疫的怪的病。
我大怒着轰走了西域各国被扣押在军营内的太医,依耐国的萨萨儿和塍引也穿着从盖到尾的黑袍离去。
而我守着面目已开始腐烂的霍去病,呆呆发怔。
军营内气氛肃杀,脸上都带着悲哀,而随着大夫的离去,霍去病将死的消息也迅速传遍西域大地,整个西域都在沸腾,等消息传导匈
、传回长安时,天下又会怎么样?
“赵将军,我们启程回长安吧!去病应该也想再看看长安,那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
没有反对,就是卫伉也表面上全力配合,全速向长安城的方向赶去。
天的尽,一
火红的落
正在缓缓西坠,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时,霍去病永远睡了过去,再不会醒来。
一代不败的战,在将匈彻底驱除出漠南后,在生命最灿烂的年华――二十四岁时消逝。可因他而得名的威武、酒泉、张掖等城市将永远记载着他曾经的功勋,千载之后,河西大地依旧处处会有他的足迹。
雪山融水曲折而来,仿若银河九天落,奔腾在千里大地上,发出如万马怒嘶的声音。
上千军士全都跪在地上,就是任安和卫伉脸上也露了哀悯,任安色复杂地长叹了一声“天之骄子,一代才!失之,国之哀!”面朝霍去病的尸身跪了下来,沉重地磕了三个,待抬
时,额上已经流血。
赵看我抱着霍去病,整个
好像化作了石雕,一动不动地坐了一整夜,他一支默默地守在旁边,也没有任何
敢上前惊扰我。
东边的天色慢慢露了一线白。赵犹豫了半响后,上前小声叫着:“金姑娘,将军,他已经走了,现在天气还热,我们应该尽快赶回长安,你……你不要……”
我抬间,眼眶中满是泪水。一颗,一颗,毫无缘由地坠落,竟然越落越急。
他走了,是,他走了!从此相见无期。
我放下霍去病,朝河边走去,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仍跪在地上。赵
蓦地反应过来,急急想拉我。我回身,匕首抵在胸前,一面急速后退,一面摇
,示意他不要接近我。
赵一脸哀恸,急急叫道:“金姑娘,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回长安后,帮我给皇上磕三个,就说‘孩子既然有皇上代为抚育,金玉就不在
世间多受几十年的相思苦了。’”
说着话,我已把匕首用力进了心
,随着鲜血的滴落,我的身子翻向河中,转瞬间就被湍急的河水吞没。只闻岸上一声巨大的吼叫“金……玉……”隐隐回
在天地间。
霍去病抱着浑身湿淋淋的我几步跃上马车,他拿了帕子替我擦发,“眼睛这么红肿,看来哭得够伤心,此次拜吞没所赐,一切不可能更完美,卫伉他们肯定不会疑心,差不多就行,你又何必如此卖力地演戏?”
我缓缓抚过美的匕首,当年於单费心赠送的礼物,冥冥中重回我手,似乎只是为了成全我的幸福。於单,谢谢你!
“去病,我们去哪里?”
“先去哈密接儿子,然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么尽兴怎么活。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前去找狼兄,他的年纪也大了,与其等着过两年其他狼挑战他,不如现在主动辞去狼王的职位。然后我们一块儿去祁连山,我此生唯一没有兑现的诺言许在那里,我要在祁连山下,在你阿爹的墓前,请狼兄夫做见证,行大婚之礼,兑现当年对一个
的承诺,虽然迟了很多年,但……”
我笑着拍开他来搂我的手,撇撇嘴道:“自说自话!你怎么不问问家乐意不乐意?既是求婚这样的大事,却没一点正经。”
他忙弯身作揖行礼,肃容问:“玉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扭过抿嘴而笑,不回答他。“愿得一心
,白
不相离”,因为身边的这个
,我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他等了半响后,正着急间,我轻点了下,他握住我的手,绽了笑容,如朝阳一半灿烂。
马车外,一望无际的大地,广阔无垠的天空,一红
正在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