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坦白地说吧,向着她倾诉你这许多时候以来的悲哀。”
“先生,”她略略提高声音说,“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
我是不配的。我经历了那许多痛苦而能够活到现在,不都是拜领着你的赐与么?你现在
还要说感激我,不是在讥讽我么?
先生……”从她的面部的表看来,她的心和
是一致的。
“先生?请你不要唤我做先生吧。我们做朋友,不更好么?”
他忘了自己似地大声说。
两个对望着,他们都不作声,但是两颗心都在说话,两对眼光都在探索。
“先生,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才好。难道这个称呼不就是最美丽的么?”她用一
种非常柔和的声音说。“让我永远这样地称呼你吧。这个称呼我一直到死都不会忘记。”她
停了一下,站起来走到桌子前面,拿起热水瓶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拿着茶杯
回到床前,坐下去喝了两,然后慢慢地继续说下去:“先生,你也许愿意知道近一年多我
的生活吧。你或者会怪他死了以后我是怎样生活的?其实这很简单,我这许久都是在书店
里做校对的工作。后来我的身体病到不能够再做那种只有使心焦
痛的事
,我便搬到这
里来。这是一个朋友的家。她对我很好,她一定不放我离开这里……”“她现在在家
吗?”他突然问。
“不,她到乡下去了,不久就会回来。她和我是同乡,而且是小学时候的同学。靠了她
的劝解,我母亲又时常接济我,和我通信。但是父亲的心还是不肯宽耍”“父亲的心总有一
天会软下来的,”他这样地安慰她。
“不知道我能不能够等到那一天,”她感伤地说。“我近来很少到外面去,常常整天坐
在家里,有时候拿着一两本书,有时候动也怕动一动。不知道怎样,非常容易感到疲倦。这
里又很寂寞。那个朋友回乡以后就没有
来和我谈话。在这里,我没有几个朋友。我整天
坐在家里不想做什么事,又没有
来看我。”
“我以后一定常常来看你,”他诚恳地说,并不像施一个恩惠,却像要报答一个恩惠。
“谢谢你,”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喜悦。“恐怕先生不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吧。我知道你
很忙。我知道你有你的事业。而且为了渺小的我,也值不得花费先生的宝贵时间。”
“我有很多的时间,而且我也很寂寞,”他感动地说。
两个又谈了一些话,吴仁民终于告辞走了。熊智君送他下楼,伴着他走到后门
。他
走到转角回过来看,蓝布旗袍裹着的苗条的身子还静静地立在那里。
吴仁民走在路上,看见蔚蓝的天空,金黄色的阳光,行道上的梧桐叶,觉得心里很畅
快,在他的耳边还接连响着那温柔地唤着“先生”的声音。这一阵他忘记抽烟了。
“我终于找到这样的一个了。她崇拜我。她愿意了解我。她要求我给她一个机会。”
“她是可的。美丽,那不消说。她说话说得那么温柔,句句都打在我的心上。态度也
很温柔,而且又有热,并没有一点忸怩。”
“病?那不要紧。可以医治
的百玻”“她是值得怜悯的,值得同
的,而且还
值得的。”
“是的,我应该同她。不,我还应该
她。我有
她的义务。我要用
去温暖她的
凄楚碎的心。我要安慰她,鼓励她,使她走到积极、快乐的路上去。”
“为什么不应该恋呢?生活太单调了,空气太沉闷了,环境太黑暗了。我不可以暂时
在的温暖的怀里睡一些时候,休养这疲倦的身体来预备新的斗争么?”
他同自己商量了许久,终于得到下面的结论:“自己觉得可以做就去做吧。恋完全是
两个中间的事
,李剑虹、高志元他们没有权利
涉。”
在电车上他遇见几对年轻的男,他们谈起话来很亲密,
的紧紧偎着男的。车子里面
的眼光都落在这几对的脸上。
他把他们看了许久,忽然妒忌地、生气地在心里自语道:“为什么他们都可以,我一个
就不可以呢?”
吴仁民回到家里。他看见高志元还躺在床上和方亚丹谈话。
“怎样?成功了吗?”高志元看见他进来张开阔嘴嘲笑地问道,接着又哼起本的
歌
来。
“斯多噶派哼歌,”吴仁民不直接回答,却自语地说了这句话。
高志元没有话说,把嘴大张开,打了一个呵欠,嘴张得那么大,好像预备吞食一个似
的。他生气地伸手把竖起的发拼命地搔,忽然大声笑起来。笑够了时他才慢慢地说:“我
有了好对了:革命志士讲恋。”
“好,”方亚丹也笑了。
吴仁民涨红了脸,骂道:“你懂得什么?照你的意思,类应该灭绝才对。你为什么不
把所有的都弄成太监,免得他们看见
就冲动?……我要出去了,我不再和你这个新道
学家说话。”他说完真的就往外面走。
“仁民,你回来,我有话对你说,”方亚丹在后面叫起来。
“真的,我有正经事要同你商量。”
吴仁民默默地走了回来。
“我和志元已经决定到F地去了,(F地:指福建剩)”方亚丹严肃地说。
“你不到法国去吗?”吴仁民惊讶地问。
“我早就表示过不做留学生。让张小川一个去摆他的留学生的架子,”方亚丹说着忽
然做出一个歪脸。
“我决心去实际运动。同剑虹长久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他自然是一个好
,却
不出事来。同他相处久了,才知道他也不过如此。”方亚丹一本正经地说,他突然站了起
来。
“你在跟我开玩笑。我知道你素来很崇拜他。”吴仁民还不肯相信。
“不错,我崇拜过他,便是现在我对他还有好感,”方亚丹起劲地分辩道。“然而现在
我看出他的弱点来了。他的成见很,并不认识
,而且又缺乏自信力。凡是读书过多的
都会有这个毛玻书这个东西害不浅。”
“而且剑虹拼命庇护小川,这也很不公道。不管小川现在变得怎样,剑虹依旧相信他。
这简直是纵为恶了。”高志元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把他的木板鞋在楼板上弄出大的响声。
“小川要结婚了,听说还要行旧式婚礼呢。”方亚丹生气地说。
“结婚?同谁?”吴仁民茫然问道。
“同龚德婉。的
还不错,剑虹很称赞她,你也见过。
婚礼大概在龚德婉的家乡举行,外面的朋友不会去参加,当然看不见旧式婚礼。他们回
到这里来时,随便印一张说明同居的卡片分发出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