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进城才两个月,就脱净了鲁卫军认为半辈子也褪不掉的那层灰茧,脸蛋儿变得红润而细嫩,两腮丰满,眼睛明亮,又换上合身的新衣裳,她变得楚楚动人,像一棵鲜嫩的圣果,馋得男人们口水欲滴。
鲁卫军急忙坐起,一种不祥之兆开始缠绕他:“韩青叶年轻漂亮,吕希元能不能有所图?”
吕希元在鲁卫军心中是团难解又极不愿解开的谜:他为人奸诈,又心狠手辣,鲁卫军却愿意把他看成响当当的革命者,使用的是革命手段;他无中生有,加害群众,鲁卫军看成是立场坚定,不徇私情;他为了摆脱干系,抛弃妻子,鲁卫军却把他看成是革命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的楷模,这样做是大义灭亲。
吕希元是在四清运动开始时离的婚,原因是覃水莲出身不好,又造成影响全矿的大事故,使革命事业和国家利益受到重大损失。他做为一名以组织利益为终身奋斗目标的革命干部,必须排除地富反动阶级的干扰,摆脱羁绊,轻装上阵,从容地将革命进行到底。吕希元在离婚理由上没写覃水莲有外遇,让他戴了沉重的绿帽子。虽然这件事忍在心里难受,他不敢落在纸上,怕激怒覃水莲,兜出他的老底,把他为了当官儿,让妻子和别人睡觉的丑事抖落出来。好在覃水莲离婚不离门,她还可以进家照顾孩子,还可以同桌吃饭,能不能同床睡觉,别人无法知晓。
鲁卫军认为吕书记这样做,更显出一个无产阶级革命者的高风亮节,即能跳出地主资产阶级的大染缸,又能体现吕书记的宽大胸怀。可是,吕希元对韩青叶超出寻常的照顾和关怀,让鲁卫军心里忐忑不安。他真心地爱着蹲在身边的娇小未婚妻,很怕被别人抢走。
韩青叶往起拉坐在雪里的鲁卫军,拉不动,陪他坐下。鲁卫军拉过韩青叶,脸对脸地说:“青叶,俺想把你含在嘴里,省得让别人看到你。”韩青叶笑。鲁卫军问:“你说我喜欢你啥?”韩青叶在鲁卫军怀里撒娇:“我不说,你说。”鲁卫军说:“俺喜欢你长得漂亮,挨着你,骨头就软。”韩青叶轻拍鲁卫军的脸,悄声问:“还有呢?”
“还有的我不说。”
“不行,不行。”韩青叶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娇声说:“你得说,你必须说。”
“俺说了!”鲁卫军变得很正经:“我喜欢你是一个没被别人碰过的纯姑娘。”韩青叶搂紧鲁卫军的脖子,两眼痴情地看着他。
鲁卫军情庄重地说:“俺从老家闯关东,一晃就是五年,考虑婚姻大事时,年龄偏大些。找到你这样的姑娘不容易,俺不会错待你,你也要珍惜俺俩的感情,遇到多大困难也不能出格。俺家历代都忌讳女人做出不忠于男人的事,俺也相信,俺俩能厮守一辈子。”
韩青叶站起身,拍着身上的雪,笑着说:“就因为这样才不让你碰,证明我不是轻浮的人,结婚那天,交给你一个完整的大姑娘。”鲁卫军懒懒地从地上站起,说出的声音也没有气力:“井下的掘进工作又忙又累,抽不出精力找房子,现在也没法订结婚的日子。”韩青叶安慰他:“别忙,过几天你单位分房子,咱俩再求求吕书记。那个人虽然难琢磨,心眼儿挺好使,以前帮过咱,说不定还会帮。如果分不到,咱们再想办法,和工友借个小偏厦,能盛下一张床就行,看你急成这样,不能让你等太久。”
积雪刚刚化净,矿里把新盖的房子分到了各个区队。
这一批平房,去年秋天就已经盖成,职工们也急需搬进去住。因为无房户太多,都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怎样分的公平,成了大问题。有关部门花了一冬的时间进行研究,开春后终于拿出方案,并成立相应的分房指挥部。
矿分房指挥部把房源分给各区及各职能科室。各区成立分房领导办公室,把房子分给生产连队及区里各机关。队里成立以支部书记为核心的分房领导小组,领导小组由七名成员组成,一名副书记,两名支部委员,管理队长,还有两名名思想进步的工人代表。为防止个别领导以权谋私,矿里成立防止**办公室,做出规定,科级干部的住房由矿里调拨,支部书记及副科级干部的住房,由区里统一调拨,不得挤占工人的住房指标。吕希元这个掘金队,除上级调拨的一套住房外,分得三套都是一间半居室的红砖房。吕希元为上级分忧解难,发扬先人后己、大公无私的革命精,主动少要一套。他的说法是:本队职工的住房条件都比较优越,应该照顾住房困难的机关干部。为此,吕希元受到区、矿两级领导的嘉奖。
根据政策,鲁卫军分不到房子,但是他没有气馁,把希望放在吕希元身上。他认为通广大的吕书记对政策的解读能力比别人强,关键是吕书记肯不肯帮忙。鲁卫军了解吕希元,知道吕书记立场坚定,做事认真。被吕希元盯上的人,这生这世别想翻身。吕书记想帮谁忙,准能帮到底。吕书记既然帮过他鲁卫军,这一次还会伸出援助之手。
鲁卫军买了罐头、饼干、白酒和猪肉,共四样礼品。后两样是凭票供应,用了四个月的入井保健。他掰着指头算了算,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工资。看到自己的汗水成了领导餐桌上的佳肴,鲁卫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又狠狠地咬咬牙,提着篮子去了吕希元家。
吕希元住的是一大间平房,用红砖隔开一部分作厨房,所有的人都挤在一铺大炕上。
这是矿里比较好的房子,比他以前的木板房强的多。木板房不但窄小透风,也透声音,当时吕希元把老婆让给粟满的事,就被邻居听得一清二楚。后来吕希元当了官儿,从那个让他耻辱又给他荣耀的地方搬出来,木板房分给候胜住。
吕希元看了看鲁卫军送来的四彩礼,心里比较满意,觉得懒惰的粗大个是个明事理的人,可以提拔利用。吕希元也知道鲁卫军在这个时候送礼是为了要房子,便直截了当地说:“咱队的房子太少了,你的条件不在分房之列。”鲁卫军傻了眼,不停地搓着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知是走是留。吕希元想乐,但他的长脸紧绷着。
过一会,吕希元的长脸松搭下来,对鲁卫军说:“不过吗,你家情况很特殊,困难也比别人大,我做为领导不能看着不管。但是我要严肃批评你,你这种送礼行为是非常错误的,这是拉拢腐蚀革命干部的表现,地主资产阶级喜欢这种做法,我们社会主义政权决不容许这种丑恶存在!”
听到吕希元说这话,鲁卫军的眼前出现一道缝,缝里仿佛闪耀着光亮。
吕希元坐在炕沿上瞅了瞅站在地中间的鲁卫军,他又说:“我们当领导的宗旨是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群众饥苦就是我这个支部书记的饥苦,只要你信得过支部,你不送礼,该办得也得给你办。违背组织原则的,送多大礼也白搭。”
尽管鲁卫军看到亮光,心里还是打起鼓:“吕书记上次收礼挺痛快,这次怎么搬出革命理论呢?莫非他办不成?”又一想:“吕书记本事大,不会办不成,准是他的思想境界又有了提高,看来房子还有希望。”
鲁卫军点头哈腰,极不自然地说:“吕书记批评的对,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吕希元指点他:“到领导这要房子,多数是夫妻一同来,这样更能证明住房的困难性和紧迫性,有的人还说不给房子就离婚。做为领导,能看着我们的同志因为无房而离婚吗?不能。如果那样,就不够当好革命干部的资格。所以,给房时往往偏重于那些人。明天要房的人家都到队里登记,和领导着个面,你们也来吧!”
听了吕希元的话,鲁卫军急忙强调:“吕书记,明天到队里登记,我来不了。因为我上白班,走得早,工作不能耽误,请领导关照。”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