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之后，他们再次启程。
在林中走了一会儿，三
都没有说话。看起来诺雅是懒得和李伯辰这个脑子不是很好使的“”进行沟通，而徐城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虽是
灵，却也是有
的，此时他的就既有些疑惑又有些忧心忡忡。
等太阳快要落山，林中渐渐昏暗起来的时候，徐城忽然说：“这里不错。”
又犹豫了一会儿：“我们要不要在这里歇歇……我忽然觉得我们该在这里歇歇。”
他们此时是在一片坡下，这坡似乎被先前经过此处的妖兽大军踩过，树木都摧折了，地上只生些光秃秃的杂
，还有些从坡上滚落下来的大石堆叠着，将坡边一条溪水都拦住了。那混浊溪水就从石缝中慢慢淌出来，将一大片地面都浸得泥泞不堪。
这种地方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不错”，看起来徐城也应该这么想。李伯辰忽然明白他之前那种是什么意思了——他现在觉得“这里不错”该在这里歇歇，应该是风雪剑的意思影响到了他的意志。或许在两与风雪剑沟通之前，徐城并未意识到他自己其实已不知不觉成了一个傀儡，而并非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虽身死、却还“活着”了。
李伯辰知道大多数都不喜欢灵主，之前毕亥见到自己的时候，还感慨说“竟有你这样的灵主”，现在他看到徐城的样子，忽然想明白了。
秘灵早已不是，看该和看蝼蚁差不多。而灵主既然要受到秘灵的意志影响，那无论本从前有多么温和善良，之后都会被秘灵的意志改变，成为那秘灵在地上的模样吧。
他忍不住想起徐城对自己所说的他的身世——那些要是真的，那在变成灵主之前的徐城还不算是个坏。而自己化身形妖兽在林中穿行的时候徐城试探的那些问题，可能多半也不是他想问，而是风雪剑想要问的了。
这么看，这倒是有点儿可怜。
李伯辰在心里叹了
气，道：“这是你那位剑的意思吧？那就在这歇吧，看看他什么时候做事。”
三便找了块
爽的地方歇下。四周愈昏暗，渐渐起了风、生出云，将月亮遮掩住了。但李伯辰怕山中还有什么徘徊的妖兽，也没生火，好在实际上是两一鬼，那也不是寻常，都不觉得十分寒冷。
诺雅在地上坐着，抓着尖玩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才走了半天，就又要停下来歇着了，怪不得你们打不过我们，你们太娇气了。”
这么些年，倒是
一次听见有说自己娇气。李伯辰就笑了一下：“那要是你，要走多久才停下来歇着？”
诺雅道：“我刚吃了
食，得走上三四天才会觉得累。要是像你这样走走停停，我会被烦死的。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们吃——吃的都要被吃的吃。”
李伯辰道：“我们也不是只吃，也吃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听说魔国那边冰天雪地，要叫高境界的罗刹点燃大山温暖一片区域才能生存，那么绿植该是极少极少的了。可诺雅一路走来并未表现出对这片葱郁森林的好之……难道她已经见惯了？
便道：“你们那边有这些树、吗？”
诺雅道：“没有。”
李伯辰道：“那你不觉得稀？”
诺雅皱起眉：“有什么稀，都看了好几个月了。我都要热死了，我很想回雪原上去。”
李伯辰道：“几个月，三四个月？”
“差不多吧。”
他愣了一会儿，把另一些事想明白了。三四个月之前，正是自己藏身妖兽腹中、十几万妖兽大军突袭无量城的时候。诺雅就是在那之后来到当涂山中的吧？
原来那时起魔国就已经在计划如今的事了，他们先多处出击，一方面吸引六国的注意，另一方面也是要尽快将当涂山的北边夺下来。随后他们先突
隋境，将兵力都吸引过去，而后在谁也想不到的李境出现，兵分两路向南推进。
从前李国能与魔国抗衡，所依靠的无非是天险、军械、城池。可这么一来被两路突腹地，无论哪一边都很难对付。像诺雅一样的魔国可以吃，粮根本不成问题，又可以吃一顿行军好些天，度更是快无比，这哪里是两路大军，简直就是钻
了
壳、钻体内的两条毒蛇！
李伯辰握了握拳。这叫他想起他从前那个世界也经历过类似的历史——一场大战之后元气大伤，本想要重建家园，却忽然出现了新的危机。许多变成非的东西，极难被杀死，也以为食。
要是在战前，消灭这种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可赶在那时候，竟真被它们占了上风。最后也如六国、魔国一般，许多偏居一隅想要慢慢繁衍生息，觉得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总有一天可以轻松地剿灭那些怪物。但未等这想法实现，聚居地就陷落了……也不知道那里现在究竟如何。
他在心里叹了气。他之前在北原戍边，乃至如今忧心天下大势，其实何尝不是忧心另一个世界的家园，把此处当做彼处。
只不过这身边的诺雅，扮演的虽是来处“怪物”的角色，其实却还是个“”的。在他来处，正因为在那样的世道之下活着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而都很惜命，珍惜自己的命，也珍惜别的命。反倒是这个世界的，没那么惜命了。
魔国想要南下，是因为北边实在太不适合生存了吧。要是有个法子，能叫两边和和气气地解决问题而不是通过这种惨烈的方式该多好。六国的土地其实极其广阔，罗刹、须弥也都有一技之长，至于那些妖兽，若能驯服更是极好的畜力的。
要是个寻常，这些想法会显得很可笑，但李伯辰知道自己并非常，要做成这些事，似乎总还有一线的可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他眼下要做的还是得先毁了那桥。他不希望等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世上却已经没几个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