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人的。
”郝凯随手将桌上信拿起,扯开信封抽出一看,眼睛登时直了,‘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人呐,人在哪儿!?”************郝凯鼓着眼睛,拄着藤杖一瘸一拐地围着一个少年转圈圈,眼很是不善。
少年拘谨地站在院中,低眉垂首,不敢开言。
“你就是蒯家推荐的人?”郝凯阴沉着脸问道。
“是,小人徐杲。
”面对凶恶煞的郝凯,少年声音有些发颤。
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更让郝凯恼火,举着手中信笺,咬牙切齿道:“你是鲁班才?”“小人不敢当,只是靠手艺混碗饭吃。
”少年低声道。
“我他娘打你个混饭吃的!”郝凯怒不可遏,抬脚踢了少年一个趔趄。
少年身子一歪,一个纸包从怀中跌落,直滚到郝凯脚下。
“这是什么?”少年急忙去拾,郝凯却先一步捡起,打开一看,险些气歪了鼻子,“一个破馒头?你当个宝贝?!”“好心人给的……”少年小声解释。
“你他娘还是个要饭的!我他妈……”郝凯气得语无伦次,挥起青藤手杖没头没脸地一通乱打。
少年一路奔波,本就劳累体弱,转瞬被郝凯打倒在地,捂着头脸不住痛呼。
郝凯边打边骂,“当年蒯家丢官失势的时候,一家老小的哈着大爷,如今看爷们折了一条腿,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用一个小叫花子来应付老子,我他娘打死你!”“大人,大人……您听小人说……”少年被打得满地乱滚,疾呼求告。
郝凯急怒攻心,哪里听得进去,这月余来积攒的心火恨不得都发泄在少年身上。
“郝凯!”旁边有人唤了一声。
“又是谁他娘的乱叫……”郝凯转头便骂,待看清来人,悚然大惊,高举挥舞的藤杖讪讪放了下来,“卫帅!”丁寿领海兰出了后堂书房,还没等走到仪门,便被此处的喝骂呼叫声给吸引过来,只见郝凯正拖着那条瘸腿在院子里猛打一个半大小子,堂堂锦衣亲军欺负孩子算怎么回事,寒着脸喝道:“丢人现眼!”************丁寿坐在公案后,瞪着蔫头耷脑的郝凯,面沉似水。
“说吧,怎么回事?”“卫帅,蒯家实在欺人太甚!”郝凯闷声道。
“哪个蒯家?什么人?”“还能是哪个蒯家,还不就是苏州香山的那帮匠人,蒯鲁班的徒子徒孙。
”郝凯没好气道。
“蒯鲁班?蒯祥?”得了郝凯确认,丁寿不由抽了口冷气,这蒯祥还真是个人物,出身于工匠世家,其父蒯福永乐初年以木工得官,官至工部侍郎,后因上了年纪不能执事,推荐其子蒯祥接掌朝廷营建之事,蒯祥也的确不负父望,木匠、泥匠、石匠、漆匠、竹匠五匠全能,技艺更在其父之上,扈跸至北京后,负责营建宫殿以及有司庶府,悉预其事,深于巧思,凡殿阁楼谢,以至回宇,随手图之,无不称上意者,皇帝以公输班比之,正统以后,更是凡百营造,祥无不与,这皇城内的两宫三大殿、承天门连着两边文武衙署、皇裕陵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最终继父后官至工部左右侍郎,食从一品俸,历经九朝八帝,寿终八十四岁,其身后子孙蒯钢、蒯义并至侍郎,蒯瓛官至少卿,大明朝工匠出身官至卿贰者不乏其人,但如蒯家般子孙先后出仕,位居显赫者实属罕见。
“你怎和他们家人纠缠到一起了?”锦衣卫衙署保不齐还是人家蒯家人给建起来的,好端端你打人家孩子干嘛。
“是他们家人就好了!”郝凯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将与蒯家交往的原委道明。
宪宗驾崩,弘治即位,蒯家传人蒯钢当时已凭着木工管理营造,累官至工部右侍郎,在两榜出身的正统官员眼中,这些纯靠技能入仕的匠官自是佞幸异类,成化帝听不进他们的逆耳忠言,大力提拔传奉官,如今换了仁君圣主登基,还不赶快厘正前朝弊政,更待何时!于是蒯钢等十二名官员以及营缮所一千三百五十八人俱遭降级革职,人心大快。
事是办痛快了,可没多久这些人就发现没有这些实务型官员,单靠四书五经建不出房子来,没办法,只得将老蒯钢再度起用,又给按了个工部带俸郎中的虚职继续发挥余热,至于后续处理也不麻烦,老家伙快七十了,三年期满考核时直接按例致仕撵回老家了事。
读书种子们都给安排得妥妥的,就是没人考虑下蒯钢的想法,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拿老子当夜壶,爽完了就嫌臭丢一边去,真当老头儿没脾气!于是蒯钢托了郝凯帮忙牵线,请托到内官监太监李广面前,李广向孝宗皇帝奏表,蒯钢官复原职。
李广当时在御前正得宠,无人敢惹,但李太监死了以后,蒯钢的好日子又到头了,可无论如何,当时他是欠了郝凯一个人情。
“属下如今有求于他们,不给派个蒯家人来也就罢了,连香山帮的木匠也不派上一个,弄一个扬州的小叫花子来应付,这不是成心怄我嘛!”郝凯说起旧事一肚子闷气。
丁寿大略看了看蒯家的举荐信,确是把那小子吹得天花乱坠,和他们祖上蒯祥都有得一比,心中也觉得有些夸大,忽然他又想起一事来,“你好端端找什么木匠?”郝凯正自怒火万丈,痛诉蒯家人忘恩负义,听了丁寿一问,面上一窒,垂首道:“是给大人您寻的。
”“我?我要木匠干甚?”丁寿莫名其妙。
“在陕西时您老不是跟属下说要背山起楼嘛?”郝凯瞪着牛眼道。
丁寿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傻大个到底还是没领会自己当时意思,自个儿想拧了,顿时哭笑不得,“我说郝凯……”“属下在。
”“好好静下心养伤,若真闲着没事便多读几本书,别再给我丢人啦!”丁寿蹙眉训斥。
马屁拍到马腿上,郝凯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这趟西北之行你也算辛苦,待伤好后去掌管西司房。
”西司房职专贼曹,所率缇骑比较东司还多出一倍,郝凯听闻眼睛登时一亮,“大人此言当真?”“滚!”“哎!”郝凯乐呵呵地拐了出去。
没一个让二爷省心的,丁寿笑骂一声,低头再看看手中荐书,那姓徐的小子莫非真是个人才?************皇城西苑,豹房工地。
各色工匠人来人往,刀刻斧凿之声不绝于耳。
“丁大人您也看见啦,奴婢不分昼夜地盯着这些工匠,一刻都没让他们闲着,这阵子奴婢的腿肚子都瘦了几圈。
”御马监张忠不住倾吐着苦水委屈。
“公公辛苦。
”丁寿随口抚慰一句。
“辛苦什么的谈不上,孙公公调去了机营,这摊子事只能奴婢勤盯着点,为万岁爷分忧,不是咱做臣子的本分嘛!”张忠嘴上诉苦,心里却乐开了花,孙洪那个榆木疙瘩总算走了,咱家的机会来啦。
“张公公,这豹房也修了一年多啦,你给我透个实底,究竟何时能完工?”丁寿看着眼前这浩大工程便觉得心塞。
“哎呦,这教奴婢怎么说呢,工期只是个预定,施工采买不定哪个关节出了纰漏,就少不得多耽误个十天半月的,哪有个准儿。
”张忠皱着眉头,十分为难。
一退六二五,欺负二爷不懂营造是吧,丁寿扭头瞥了身后跟着的徐杲一眼,希望这小子有点用处。
张忠也在偷眼打量徐杲,一个小毛孩子,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知丁大人带这么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