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绒二斤,裤装用细密阔白棉布,实以真正棉花绒半斤,染青红绿三色,俱是身宽袖长,(革翁)鞋长为九寸五分至一尺或一尺二分,密衲坚完……」武库之中孙和如数家珍,丁寿却左右顾盼,心不在焉。
不知何时,孙和已停了介绍,含笑道:「丁大人,对这些衣甲军器可还满意?」「啊?满意,十分满意!」丁寿随手拾起一把倭腰刀,手按刀柄,「呛啷」一声,出鞘半尺,只见刀光如水,锋寒逼人,确是杀人利器,并非倭国朝贡贸易进献而来的文玩样子货。
收刀入鞘,丁寿环顾四周堆积如山的军械器具,狐疑道:「听闻兵仗局还承造火车、火伞、各式将军炮、铳等火器,怎地末曾见着?」孙和端详二人,嘴角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丁大人此来非只为锦衣卫新军衣甲吧?」丁寿干笑几声,「孙公公也晓得丁某如今在机营里兼差,对火器自然也多些兴趣」「一应机火器干系重大,若是泄露出去奴婢的罪过不小,自不会同寻常军器堆放一处,大人要观,奴婢不敢不允,只是旁人……要暂且回避」孙和扫了一眼戴若水,其意自明。
戴若水才要说话,丁寿已然道:「若水,你在外边等我」「丁大人,这边请」孙和延臂一礼,当前带路。
「小淫贼,离着他远些」戴若水厌弃地盯着孙和背影,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放心」二爷便是卖身,也得挑个好买主啊,丁寿暗道。
火器仓库深藏地下,外间守备森严,内中阴凉干燥,孙和一边在前引路,一边道:「丁大人来得巧,朝廷火器通常集中在三、九两月承造,刚刚有一批完工的送来」「为何独选中在这两月?」丁寿背负双手跟在后边,倒不是为了崖岸自高的摆谱充样,实是担心被孙太监给趁机牵了手去。
「只因这两个月天气温暖适宜,利于铜水凝结,」孙和行至一间石室外,命守卫军卒打开石门,展臂笑道:「丁大人,您先请」丁寿也无暇客气,当先走了进去,只见室内空间甚广,整齐排放着斩马铳、手把铜铳、手把铁铳、碗口铳等各式火器,他拾起一把铜手铳,轻抚铳身,
发觉其上还刻有铭文。
「皇明所造火器每支都有其编记,除书制造某年某月某日外,以」天、、武、英、功、胜、、电、威、烈「等字作首字,以为形制,后加数字为序,一眼便可知其产量」孙和解释道。
丁寿手中的铜铳是一杆火门枪,火门之外有药池可开闭之火门盏,用来直接点燃引火药。
拿着比量了一番,丁寿道:「这东西可结实牢靠,不会炸伤了人吧?」大明火器爱炸膛的传闻他在后世可没少听过。
丁寿这话可是有些质疑孙和的业务能力,这太监也不恼,微笑道:「按大明例制,火器制成后,由科道言官每三月检视一次,从兵仗局任取一件样品和成品比较,再行试放,验放无误方能收贮,至于各地卫所征解入京的军器则由兵部和工部各派员在试验厅会同试验,合格的收存备用,不合格的下令重造,怎会有残次之物入库……」稍微顿了一顿,孙和面上笑意更盛,「况且而今刘公公又有严令,所造军器不堪者地方提调三司及军卫有司正官并管局官家产罚没入官,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丁寿对老太监严刑峻法习以为常,并不见怪,只是手中这个东西……「这式样打洪武年就开始有了吧,怎地也不更新研制些新花样出来?」即便后世不是军迷,可没吃肉也见过猪跑,丁寿还真看不上这些老掉牙的玩意,随手就丢在了一边。
孙和微微躬身,「怎能没有研制新品,兵仗局干的就是这个,不过兵事非同小可,欲善其事,先利其器,有新样火器研制出来,首先由军器局出样,再由兵部试验,果真便利可用者,便宜请朝廷拨银多造,至于似非所宜的,则谏言不应多制,可少出样品,送边镇验证其用」若非看中了兵仗局推陈出新这个职司,二爷何苦与你多磨牙,丁寿微微撇嘴,记挂着另一桩事,左右看看,「既有枪铳,怎不见有铅子儿火药?」「火药?」孙和一怔,随即轻笑道:「丁大人说笑,兵仗局毗邻皇城,将火药存在此处,万一有何意外,我这小衙门毁了不打紧,可要是惊了圣驾,如何担当得起啊!」没存在这儿,那皇城里的火药局就更别指望了,丁寿心中失望,不免挂在了脸上。
孙和歪歪头,看着丁寿笑道:「丁大人此来,到底因为何事,如今此间并无他人,可坦言相告了」娘的,这些宫里混的,也没哪个傻子,还是直来直去的好,丁寿索性挑明,「丁某此番全为了机营操演所需的枪药铅子」「教场所用的军器和火药不都堆积在东条儿胡同的枪局里么,机营差人去取便是」跟二爷装煳涂?丁寿皮笑肉不笑道:「若是领出来的还够用,丁某又何必劳烦公公,机营操练得勤,那点儿枪药不够塞牙缝的」「那便让兵部照会工部,命盔甲、王恭二厂再拨即是,想刘、李两位堂官没哪个敢驳了丁大人的面子」「丁某自信会有这面子,只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前番因着地方军器缴纳之事,处置了戊字库侯宽等上下一批人,加上锦衣卫刚抄没了姜荣,谁知道工部中有谁会不会心存芥蒂生出事端……」「再则为了给陛下早些训出一支强军,机营加操可不会少了,外朝那些眼皮子浅的言官若只盯着枪药铅子那些小账聒噪,丁某可没那些闲工夫与他们天天磨牙打嘴仗,是以……」丁寿满面笑容看向孙和,「还是一劳永逸的好」还有一点丁寿没提,兵仗局掌有研发之责,机营火器乃是必需之物,如今又要筹建车营,那些新鲜物件他要抢先一步配备在自己手里。
孙和听了丁寿的话脸上笑开了花,「丁大人是明白人啊,咱们自家人,奴婢这儿可不就是比工部管的军器局更贴心嘛!」说话就说话,你上什么手啊,有求于人的丁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只手被孙和握起,孙太监的那双手冰冷滑腻,感觉就像两条鲶鱼盘在自己手上,引得他汗毛倒竖,强忍着才没把手抽出来。
孙和轻拍着丁寿手背,自顾道:「丁大人可是给咱家出了个难题,给您交个实底儿,京营一年操演要打掉铅子儿二百多万个,莫道咱家下辖的火药局,就是算上军器局的两个厂,那些东西也是僧多粥少,入不敷出」「孙公公的意思是事情办不了?」丁寿语声转冷,孙太监只要敢点头,他抽手就赏他一大嘴巴,当二爷便宜好占嘛!「难办归难办,可丁大人的事儿再难奴婢也得办啊,」孙和没有把丁寿手放下的意思,兀自不休道:「丁大人来找奴婢是赏我这个脸,否则直接去寻万岁爷和刘公公,结果不都是一样……」算你小子明白,丁寿这几天请讨太多,有些抹不开面子对小皇帝张口,何况机营那里还有与刘瑾赌气别苗头的心思在,非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去求刘瑾。
「不过枪药这些东西非同小可,朝廷三令五申密切关防,漏泄火器者治以重罪,非是咱家信不过大人您,那机营人多手杂的,万一有个疏漏……」丁寿把手从孙和那双鲶鱼似的两掌间抽出,冷冷道:「孙公公也不妨有话直
说,想要多少?」「丁大人误会奴婢啦,咱都是为万岁爷当差,能干那昧良心的事儿嘛!」孙和一脸委屈幽怨,「奴婢只想着有甚由头,可以光明正大地照看着那些玩意儿,便是有人追查起账目来,也多个人证说头不是?」丁寿吸了口气,「机营右掖尚差个管营内官,孙公公可愿屈就?」孙和躬身便是郑重一礼,「奴婢谢丁大人赏」「如今孙公公的账目可说得清了?」孙和讶然道:「有甚可说的,兵仗局借机营教场试验枪炮,费些枪药铅子再正常不过……」「铅子儿不是入不敷出么?」「每年花许多银子养那些匠夫图个什么,日夜赶工就是了,再不然便多招纳些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