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跳进去溅的满地都是,还在乐嗬嗬傻笑。
往水里丢几只橡胶小鸭子,舞着圆乎乎的小手臂自娱自乐玩起了过家家游戏。
好不容易帮她洗完,自己又已经是被汗浸透了后背,想把她擦干净抱出去结果小家伙怎么都不肯,只好先任由她泡水里,脱了衣服洗自己的。
一条浴巾裹自己身上,再拿一条把小家伙包起来,出了浴室发现老郭的房门紧闭,看来也是受不了大夏天,跑回来准备洗澡了。
隔着门打声招呼之后抱着沁沁进了房间,着装不整我们都会刻意避嫌,除了老师。
冷气调成二十八度打开风扇再开点窗,城市的盛夏没有空调几乎难以入眠,于是老郭就用他专业知识给我们提了这个建议。
用一本动物画册耐心为她启蒙时候,老郭敲了敲门,只说出门去医院了。
自从老师入院待产,他除了换衣服外几乎不回家,哪怕下班也是待在医院的休息室。
空了就去老师眼前晃晃,被嫌烦人之后又回自己科室的病房逛逛。
小家伙毕竟精力有限,趴在床上肉乎乎小手拄着下巴,刚认识几种动物,小嘴大大撑开,洁白的乳牙排列整齐。
老师不在,沁沁也不愿在快睡不下的大号婴儿床待着,学着我脱光光鼓着小肚子钻了被窝。
把书一丢,拱进怀里抱着一只早就断奶的乳房,不说分由就含进嘴里。
拍了拍她的小脸却怎么都不松口,无奈地把灯一关,摸着她的头,用快淡出记忆的方言哼着摇篮曲。
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中空调嗡嗡工作,风扇呼呼带动房间空气,一角的窗缝让蝉鸣止不住脑里钻,突如其来的失眠了。
明明家里只有两个人,隐约却听见老师在隔壁惨叫,往日里只会觉得聒噪的叫声好像动听起来了。
视线不断拔高,让我可以看见自己的身体,有点像影视里的灵魂出窍,推开门,意外看到老师回来了,身形也恢复了生产前的模样。
又像以前那样被老郭按在沙发上,两腿大大张开后又缠在了老郭腰上,表情痛苦却哭喊着要对方用力,要对方快点。
我有点迟疑和不解,然后张了开眼,哦,原来是做梦了。
想到了什么后,小心捂着沁沁的耳朵,不由自主模仿着叫了几声,没有那种韵味,感觉缺了什么。
沁沁的睡姿完全不同于我,一整晚都不带动的,小嘴微微张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撅动几下。
悄悄起身穿戴整齐后,推开房门去准备早饭,余光瞄了一眼,隔壁房门大开。
小家伙举着勺子乖乖进食,把早餐摆开之后就乖巧地接受我为她扎头发。
牵着一蹦一跳的沁沁往幼儿园走去,粉红小书包是老师提前准备的,里面装了奶瓶奶粉一些小零食。
隔着栏杆用力的挥挥手,答应尽早来接她之后,提着为老师准备的鸡蛋羹,上了去医院的公交。
这班车很熟悉,上初中那会儿每天都要坐上两趟,老师提醒说来琴城那天我们就是坐的这条线路回的家。
挑了个靠窗的位子,玻璃窗早已经被上一个乘客大开,明媚到刺眼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越来越多的高楼大厦还是这样,怎么都看不到顶。
病房在医院新住院大楼高处,沁沁出生那会儿大楼都还没建完,不过最近每天都来,也算轻车熟路了。
老郭是医院内部人,安排的病房也是特别关照,转过眼前的拐角就是,一开窗就可以看到大海。
海风吹散了病房里刺鼻的酒精味,白色的床单,白色的隔帘,白色的窗帘随着海风飞舞,唯独,床上没有老师的身影。
老师笑的很开心,很美,这是我翻遍了她所有相册里能找到最漂亮的一张,相馆工作人员说应该用黑白照,但是我不同意,我不希望老师那么冰冷。
边上立着三个精致小相框,来琴城第一年那个大年初一,我和老郭站在她身旁。
沁沁满月,我抱着小家伙和老郭站在她身旁。
昨天,我抱着沁沁和老郭坐在抱着邵的她两旁。
每一张照片里,她笑的都是最开心的。
就像她和老郭结婚一样简单,桌子摆着一大三小的相框,一对蜡烛香炉,什么贡品都没有。
来哀悼的人里,忌讳的鞠个躬,有心意的上一炷香。
老师说总要有个信仰,让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个寄托,不过只会在大年初一拉着我们去寺庙转一圈,我觉得她游玩兴致大于虔诚。
老师学校来了几个同事代表,也有爱戴的学生拉着家长过来,她的母亲也来了,两眼肿肿的倚在她第二任老公身边,向我问询产后大出血的事,走的时候向我要了几张老师的照片。
老郭的同事来的更多,学校和医院都有,其中一个护士长为邵带来了母乳,只是小家伙很抗拒奶瓶,在我怀里闹腾个不停哇哇大哭。
声称断绝关系的家人也来了,虽
然和老郭不怎么交流,但是拉着我问了很多很多,他们想带走邵,不过有老郭的支持,我留下了孩子。
除了那些不经过老郭同意擅自上门感谢的病人以外,沁沁从来没见过家里来这么多客人,加上每个人都是色凝重,让她浑身不舒服地抓着我的衣角。
小家伙不明白死亡的意义,只听我说老师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回不来的时候,一双大眼睛泪汪汪,无法接受,哭着要邵姨。
当我看到一身圣白大褂却像疯子一样的老郭被赶来的保安死死制住,当我看到前一天还好好的老师被蒙住白布浑身冰凉躺在太平间,当殡仪馆工作人员把骨灰盒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只能接受现实。
邵实在太小,而我的学业开始了,无奈之下每天我都要早早起,做饭,送沁沁去幼儿园,送邵去医院托管,然后绕一圈去学校,课程结束又匆匆忙忙绕回去把孩子都接回来。
老郭已经彻底颓废了,几个月没有出过家门,学校和医院都体贴地为他留职放长假,但从来不带进家门的烟每天都让他的房间烟雾缭绕,从来不碰的酒由小卖部整箱整箱往家送。
我制止了一次,但是被他骂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他骂。
然后骂着骂着,他自己先崩溃大哭。
半年时间浑浑噩噩就过来了,成绩也算优异,沁沁会乖乖上学,邵也接受了我身上的气味。
有时我也在孩子们都睡了之后,带着满身疲惫坐在客厅对着老师的照片低声述说,暗暗抽泣。
邵哇哇哭闹,沁沁也跑到厨房来捣乱,花了整半天时间我才捣鼓出一桌像样的除夕晚餐。
收拾出半年没用过的香炉毕恭毕敬为老师点了一炷香,抱着邵鞠了一躬,放着联欢晚会,在沁沁天真的欢声笑语中就这样准备告别了这一年。
看到和往年相似的菜品,老郭的情绪变得很激动,他引以为傲的双手抖着把酒洒出杯子,尽管强忍着,我能从他通红的眼眶中看到对老师那偏执的思念。
十二点,老郭有些醉醺醺躺在沙发上,沁沁蜷缩着趴在我的大腿呼呼大睡,邵也是喂了一杯母乳后安静入梦,一趟一个,把两个孩子都带回房间安置好。
如果换老师还在的话,大概这个时候已经跑进隔壁房间开始惨叫了吧。
叹了口气,走出到客厅关了灯,默默坐在沙发陪自言自语的老郭继续看电视。
没在意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