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颔首:「栾宗主,本宫既已到此,便是要将此事处理得妥妥当当,让天下共鉴。您若心有戾气,不如多歇些时日,也好心平气和把道理讲个明白。」
「心平气和……好个心平气和!哈哈哈哈!」
栾子服大笑几声,却不知笑中何意。
他面如铁色,站起身礼让五宗法盟的三位宗主两位长老入席,又道:「龙宗主,请上座。」
五宗法盟与几个小宗来使聚在殿中下首,龙雅歌则与栾子服在上首远远对坐了。
虽然栾子服一上来牙嘴尖利,此时却没有落下礼数。
一盏香茗奉上,气氛似是又缓和了几分。
宁尘却是机警,他偷偷用脚尖蹭蹭龙雅歌衣角,冲着那杯茶使了使眉毛。
龙雅歌境界极高,加上她已入宁尘合欢真诀法纲,药毒已对她全然不能起效。
可是方才见到那三位宗主恁大的阵仗,又觉得事情有些非比寻常。
她举杯到一半,以防万一又放了下去。
谭绝在下首正中坐着,他饮了一口茶,开口道:「栾宗主,龙宗主,五宗法盟此番虽来了我们几位掌门,也只是怕你们两个大宗真起了冲突不好收拾。你们该如何便如何,需要我们评理时,我们再说话,不必将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放在心上。」
说是「老家伙」,那谭绝看起来也不比宁尘大个几岁。
分后期修士,元分化肉身如灵,只会愈发年轻。
倒是栾子服面生长须,一副年过不惑的模样。
「有劳诸位前辈!」
栾子服朗声道,「在下只有一句想问龙宗主。合欢宗狂徒伤人性命,不知龙宗主是管还是不管!」
龙雅歌望着他,不温不火:「若是事情确凿,吾宗绝不徇私枉法。只是个中情由还未可知,却不晓得有没有证据证明,是吾宗弟子有错在先。」
「你那几个孽徒已是认了,还要旁的什么证据?」
「未必就不能屈打成招。」
栾子服也不含煳,只将袍袖一挥:「人带上来!」
想来万法宗早已将人押在旁侧,只片刻就有人推搡着两名合欢弟子踉踉跄跄走上殿来。
那二人都是合欢宗允州分舵的金丹期,此时虽衣发散乱,精不振,身上的伤却是旧的。
龙雅歌观探一番,也未见识海有什么损伤,可见未曾受过刑罚。
两个金丹看到龙雅歌,咕咚就跪下了。
他们双手叫缚索捆在身后,只能抢在地上连连叩首。
还没等龙雅歌发话讯问,又有一众万法宗门人抬了三支担架走上殿来。
那担架上二男一女三个年轻修士,都已是珠沉玉碎。
「龙宗主,你要问快问,要验快验!我这小孙女儿……还等着收敛下葬!」
栾子服说到后面半句,已是眉须发抖。
龙雅歌心中一惊,扭头望向穆天香。
穆天香瞪圆了眼睛,也是一副浑然无知的样子。
她此时才明白,万法宗怎么会扯起这么大的阵仗出来。
谁能想到,死的人里竟有宗主直系。
煌仙子起身向栾子服一揖,沉声道:「栾宗主节哀,此事必有一个公道。」
她转向座下趴伏二人:「你二人因何事伤人性命,从实道来。」
那两个合欢宗金丹门人涕泪横流,只是不停磕头,却不说话。
就这样僵着,龙雅歌不禁面露无奈。
下首的谭绝摇摇头:「栾宗主,还是由你万法宗来说吧,若是说得有什么差池,那合欢二徒自会开口辩解。」
栾子服沉声应了,向身边长老偏了偏头。
那长老站起身,行至那女修尸首之前,痛色浮面。
「那二人出没于允州渠州交界处的云关岭,恰撞上了吾宗前去历练的金丹栾凤玲。两边如何冲突起来尚不可证,只是他二人伤了凤玲之后,又用那采补功法吸干了这可怜娃儿一身阴元。栾凤玲身死前偷偷用秘法传信,唤来一众帮援弟子将他们追入允州地界,又引来合欢宗门人大打出手。我门人只求找个理道,谁知那二人骤下杀手,又打杀了我们两位金丹。吾宗弟子义愤难耐,却仍是收着手,不然合欢宗怕是也要死伤不少。吾宗虽不如合欢势大,门人却也懂威武不屈的道理,总算在乱战中擒得二人。」
采补之术乃魔道行径,被正道宗门视为大忌。
偶有邪祟被人发现,也会让附近宗门尽起围剿。
那长老说到此处,又转向五宗法盟众修:「天理昭昭,我万法宗不信,这世上还没有公道可讲!只望诸位秉公执言,不叫那恶人脱天漏网。」
万法宗长老说得声泪俱下,莫说旁人,就是龙雅歌也不由得心生怒意。
「你二人抬头!万法宗长老方才所言,你们可有什么说的?」
那两个金丹又哭了片刻,颤声道:「师尊在上,徒儿此番失手被擒,无话可说,只是枉费师尊尽心教导,愿一死谢罪。」
话说的沉痛,毫无反驳之意。
他们说到半截,龙雅歌心中已开始盘算,二人伏诛之后该如何赔偿,又该如何顺藤摸瓜查出那采补邪功的出处。
可是等待二人把话说完,她突然又察觉有什么不对。
殿内鸦雀无声,众修齐齐望着合欢宗诸人,面色有异。
龙雅歌这才发觉,那二人口称自己「师尊」,却不是「宗主」。
他们「无话可说」,只是因「失手被擒」。
言外之意,若是不被擒,也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而那话中最锋利的一句,却是「枉费了师尊教导」。
教导什么?是这一身修为?还是那采补邪功?龙雅歌憷一转头,恰好与栾子服四目相对。
那栾宗主眼中喷火,牙齿已咬得咯咯作响。
在座五宗法盟诸人也纷纷起身,熊中似有万般责问,只是还未知如何开口。
龙雅歌直觉一道凉气从后嵴升起,偌大的阴谋兜头就要罩下。
就在此刻,一个人突然走到了她身旁。
「晚辈不才,但想多问一句。这二人,是哪儿来的合欢弟子?我怎地在山上没见过呢?」
说话的人正是宁尘。
他较龙雅歌先觉出二人话锋有异,连忙想出一个话茬,将那还未成型的弥天大罪戳了个同眼儿。
栾子服拍案而起:「笑话!那二人是我宗门人浴血擒来的,难不成都在说谎不成!?」
旁边长老也厉声道:「你又是何人!」
「我乃宗主护法,只因事出情急,万望栾宗主海涵。」
宁尘随意施了个礼,「当时擒得的或许不假,可若是回头被人易容掉包,那又如何是好?」
宁尘心里明镜儿一样,合欢宗在陵允二州共有三个分舵,分舵的金丹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龙雅歌身为一宗之主,哪怕认得面相,也绝不可能一个个辨识识海。
这弟子是真是假、易容与否且不多论。
宁尘唯一抓得住的,便是龙雅歌断不可能教他们采补之法。
这分明有人下套,等着诱龙雅歌往坑里跳,宁尘一不做二不休,先将水搅浑再说。
栾子服听了宁尘之言火气更盛:「我万法宗坐得直行